以前对它感到的紧张、不安又渐在重现,乌鸦,以死亡为食,以腐肉为食……
“呼。”雷越缓缓地吁出一口乱雾,却不愿就这么失去唯一的朋友,沙声地问道:
“那是谁,朋友你带错路了吧,这种命案是我该管的么?”
他既是对沉默的乌鸦说,也是在整理心中一些越发强烈的疑虑:
“我要当热心市民吗,那好,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报警呢?雨下得这么大,可能再过一会,凶案现场就什么线索都不剩下了……”
尸体没有肿胀,依稀还有鲜血在流,这表明死亡时间可能不超过半小时,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霉菌藤蔓?
尸体是被凶手抛尸在这里的吗,凶手会不会只是走开了,还会回来再处理?
雷越拿着手机,越发心乱,目光仍在穿破雨幕,扫视着前面诡怖的凶案现场。
“还是先报警吧。”他又说,“警方应该不会那么糊涂把我当嫌犯,前不久我都还在医院办外婆的后事,但我要怎么解释自己大雨夜的跑来这里?朋友你带我来的?”
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那恐怕出了警局,接着就是被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检查……
突然这时候,左肩上的乌鸦再度腾空而起,破风飞去,飞在那具男人尸体的上空,尸骨之上像是飘扬起了一面黑旗。
“怎么?”雷越怔了怔,想过刚才自己说来这里捡垃圾的吐槽,“有什么东西吗?”
他继而有了个怪异的猜想,“朋友,你想我上去搜查一下尸体?”
这只黑鸟没有鸣叫,而是自顾自地飞在尸体上方,看上去像在作着扑食腐肉前的观察。
“搜尸?”雷越喃喃自语,却无法轻易踏出这一步,现在报警是最稳妥的……
但是,朋友之间讲信任。
他想到自己视作朋友的那些人对他的真实态度,不由绷了绷脸。
乌鸦不是幻觉,那自己更应该珍惜这朋友。
“听你的吧。”纷乱的心念凝定下来,雷越试着大起胆子,朝前面上空的乌鸦轻唱地来了句:“朋友一生一起走,哪怕走到牢里头。”
但这个自嘲减轻不了多少压力,他仍然有点手脚发慌。
不过倒是没有忘记不能留下指纹,雷越瞧瞧周围,往旁边废品里找了一双老旧的塑料手套戴到手上。
然后,他这才朝着前方的垃圾堆一点点走去,走近那具诡奇的尸体。
他十分注意自己的脚步,在避开那些菌植、血水、零碎人体组织的同时,尽量走不留脚印的路,即使不得不留下脚印,也尽量隐蔽,而且很快会被大雨冲掉。
这既是把自己藏好,也是不想破坏凶案现场,他不希望自己的探索影响到之后警方对这个案子的勘查。
“将心比心……如果这宗凶案里有受害者,受害者和家属们需要得到公道;这么危险的凶手则要赶紧被抓住……”
雷越这么想着,与此同时,越靠近那具尸体,心里的压力越在增大。
当他走到尸体旁边站定,霉菌与血肉混杂的腐烂异臭扑面而来,令人有一种几乎晕厥的生理悸动。
“唔……”雷越呛得微微趔趄,咔哒一声闷响,脚下踢中了什么硬物,顿时心头一惊。
他使劲地重新稳住脚步,低头看去,只见是尸体边泥泞地面上的那把短管霰弹枪。
短管霰弹枪是全黑色的,筒形弹仓,没有枪托,只有手枪型的小握把,全长大概不到70cm,枪管占了一大半,这使它既灵巧又凶猛。
这是什么款式?雷越不了解,此时让他有些移不开目光的是,刻在握把护板中间位置的一个标志。
那是一个层层套叠着三个同心倒三角形的标志,有着血印般的颜色。
他看着想起了轿车的危险报警闪光灯标志,眼前的标志同样像是一个危险的警告。
“这枪……挺漂亮的。”
不知为何,雷越的心跳更有点加速跃动,砰嘭,砰嘭,想要深呼吸调整气息,但周围空气又实在呛鼻,还是快点行动吧。
“大叔,打扰了,有怪莫怪。”
他对着尸体严肃地说了句,才缓缓地弯下身,往尸体的大衣口袋里搜索了起来。
这时离得近了,能更清晰地看到男人那张沧桑帅气的中年面容,以及那双凝固无神的眼睛……
而那些藤蔓般的肠子上的奇异纹路,皮肤上充满液体的黏菌,也都清晰入目。
“……”雷越屏着气息,压着惊悚,尽量平稳着双手,逐一找遍了尸体衣服的几个口袋。
没有找到手机、身份证件等东西,几乎什么都没有。
最后,只在大衣的一个内袋里找到一本黑色封皮的小记事本。
“你就是想我找到这个本子?”
雷越被浊气呛得有点声音沙哑,询问飞在上空的乌鸦。
乌鸦没有回应,他只好弓身挡着雨水,轻轻地翻开这个小本子先看看,只见扉页上用钢笔字写着一行寄语与署名:
【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诅咒。——猎枪人】
他看着这句话,轻念了几遍,心头若有所动,却不明白这句话的全部意味。
“猎枪人?是这个男人的外号吗?”
雷越瞥了瞥尸体死寂的面容和地上那把猎枪,应该是了……
他继续翻看这个记事本,狂暴的黑雨从夜空哗哗飘淋,打湿着写满了凌乱字句的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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