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广仁寺内。
黎慕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她正坐在某个客房内,面前是一个低眉善目的老喇嘛。黎慕江问道:
“上师可是自白玉州而来?”
那老喇嘛行了个佛礼道:
“正是,不知女施主有何见教?”
黎慕江并未立刻发问,反而闭上双眼,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心中有无数的往事环绕,令她不能自已……片刻后,黎慕江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注视着老喇嘛,缓缓的问道:
“小女子想请问,大师是否记得,五年前白玉州白玉城外的大火?”
老喇嘛点头道:
“阿弥陀佛,自然记得,那大火烧了整整一晚,火势猛烈,竟无一人生还,唉,说是阿鼻地狱也不为过……”
虽然时隔五年,可这心地慈悲的老喇嘛仍是皱着眉摇头,叹息不止,看来那场大火的惨烈直至今日仍教他心有余悸。
而黎慕江听见这个回答,急切的问道:
“无人生还?上师是否亲眼所见?”
老喇嘛沉思了一下,然后再度点头道:
“那时我与众师兄半夜被惊醒,无数人一同奔赴城外救火,一直到火势熄灭,也未看见伤者,所以无人生还,只怕不假。”
黎慕江仍是不死心的说:
“那上师可知道去了哪些人,又死了哪些人呢?”
老喇嘛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嗯……阿弥陀佛,女施主这般问,老僧倒难以回答了。”
黎慕江见老喇嘛似乎话中有话,便恭恭敬敬的请教道:
“还请大师示下。”
老喇嘛叹了口气,道:
“哎……女施主你有所不知,这白玉州,有传道说法的藏民,有流亡的荒狼族人,有大秦派遣的军队,有大秦前来筑城的工匠,有做生意的商人,有闻风而来猎奇的江湖人物,也有逃避追捕而来的通缉犯……可谓是天下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每天都有人到来,同样也每天都有人死去,所以若问我去了什么人,死去的是什么人,老僧的确不敢妄言。”
这白玉州白玉城,黎慕江自己也曾去过,自然知道老喇嘛所言非虚,可是她脸上的神色,却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她想了想,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上师在这之后可见着过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叫拓跋逐鹿,当时大概十四五岁,是一个男子”
老喇嘛奇道:
“女施主说的‘特别’,不知是?”
提到了这个人,黎慕江的语气和脸上透露出的表情都立刻变得热切和激动起来了,看来这个“特别的人”,他对于黎慕江来说,也一定很特别,很重要。
黎慕江眼中仿佛有光芒闪烁一般的,扭头看向窗外的夜空,神情肃穆的说道:
“他……我不知该如何描述。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和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一样的一个人。您见过他,就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老喇嘛仔细思索后,黎慕江则十分紧张,紧紧盯着老喇嘛的脸庞,一点点的肌肉抽动都会使她心中一紧……
许久后,老喇嘛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
“这样的人么?老僧的确未能得见,甚至不曾听闻……”
黎慕江听见这话后,仿佛凭空遭受了重重一击般,脸上的神情僵住,就连呼吸好像都在这一刹那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艰难的起身,如同一个醉汉般颤抖着抱拳道:
“……好的,多谢上师,小女子告退。”
呀的一声响起,门被推开,黎慕江走了出来,她翻出了广仁寺,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深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她就这样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她不知道路在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她踉踉跄跄、一步一顿的走着。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可她浑然不觉,仍是不断行走。
赌气做出的决定,定然会因为微不足道的挫败而夭折,这是人的悲剧。
黎慕江从未听过这句话,可是此刻,谶语在她的身上应验,这种悲剧所带来的痛苦已如藤蔓般在黎慕江心中疯狂生长。但是她心中的高墙已失去了根基,只能任由藤蔓增长,直到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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