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月一连将养了七日方才复原。
神魂受损,最好的法子就是睡觉。这七日里,水从月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不起。吴亘日日看护、悉心照顾,不说如古人般握发吐哺,倒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一日,看着天气尚好,春意微熏,闲来无事的二人,学那文人雅士坐于院中品茶。
水从月呷了一口茶,拈起杯盖上的一根残叶,喟叹道:“未曾想鬼蜮竟然如此的凶险,对神魂折损甚大,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如此说来,吴亘你倒也是有些天赋异禀,竟然在此居住了这么些日子。”
难得被水从月夸赞,吴亘直起了腰板,“从月你有所不知,这都是有缘由的。”二人相处日久,称谓也就变了些。
“哦,何故。”
“你可知我的乳名是石坠儿,石头又臭又硬,又岂是等闲鬼蜮所能折损。”
“还有这种说法?”
“那你就是孤陋寡闻了,当初在寨子中时,有个算命先生曾言,人的命格冥冥之中受姓名所影响。乡下人家给幼儿取乳名,都是要叫的丑一些,如狗蛋儿、臭臭儿,方好养活。”
“荒谬,怪力乱神之谈。”
“诶,这我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吴亘捋起袖子,正准备好好灌输一下名丑人活的道理。从山的另一侧、大夏国的方向,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听这动静,足有几十骑。
吴亘脸色一变,飞身向着烽燧奔去。荒冢岭地处偏僻,易守难攻,极少有兵马到此。
匆匆登上烽燧,举目向下望去,山下烟尘滚滚,有四十余骑正绕着关口游弋。看那明晃晃的护心镜,不是大夏国的兵马又是何人。
看了看身旁不远处放着狼粪的火盆,吴亘心里犯起嘀咕。这荒冢岭虽地势险要,却不是什么兵家重地,要不然前面很长时间无人看守也没人放在心上。
无他,就是因为太陡峭了。从大夏国过来,只有一条曲折狭窄的山路可供通行,最窄处只容一匹马通过。
想想几千匹马挨个通过关口,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况且赵国还在关口上设置了烽燧,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是形容此处。
大夏国军队若是攻打赵国,还有三四条大路可以进袭,犯不着走这条小路出什么奇兵。所以,荒冢岭平日里只是作为烽火台、观察敌情使用,并未派驻重兵把守。
只是今日,为何大夏国偏偏盯上了此处,难不成要全面用兵,此地来的是一支奇兵。
很快,几十名骑兵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到了关口一百丈之外的地方,这是弓弩射击的最远距离,看来领头的这名军官倒是个老手。
水从月此时也跟了上来,手持大戟看着停在关口外的兵马,“吴亘,要出去厮杀吗。”
“不不不。”吴亘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此地险要,骑兵无法直接攻上来,只能一个个添油攻击。若是我二人弃关而出,正中对方下怀。”
“无妨,区区数十人,我去挑了就是。”水从月毫不在意。
感受到水从月冲天的战意,吴亘赶紧劝阻,“不必以身犯险,我等看着就是。只是这些人相距甚远,要不然射他几箭,省的如此嚣张。”伸手点指着下方,颇有些不甘。
水从月眯起眼睛,伸出拇指估量了一下大夏国兵马的距离,将早已放在烽燧中的弓弩挨个看了一遍,摇摇头道:“弓力孱弱,怎能制敌。待我取戮雕弓来。”
转身下了烽燧,不一会儿,带着一把黑色的长弓上来。此弓弓身不知是何种材质,通体黝黑,上面雕有两只猛虎。弓弦足有小儿胳膊粗细,真不知水从月如何能够拉的动如此强弓。
站着垛口边,水从月随手从弩车上取了一根长箭。箭搭在弦上,左腿前弓,右手扣住弓弦缓缓拉开。
吱吱呀呀,水从月紧紧抿着嘴唇,手中弓如满月,在日光下光华流转,“嘣”的一声,箭飞了出去。
劲风掠过烽燧,风直尘涌,如一道闪电劈开空气,射向仍在指指点点的大夏国骑兵。
眨眼间,一名骑兵被射穿胸膛,飞箭去势不减,又击杀第二名骑兵,将第三个人连人带马钉死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吴亘有些发懵的看着远处四散而逃的大夏国人马。
如果他有些学问,必会感慨什么“弩发若碧涛吞日,矢飞超电掣风驰”之类的话,此刻,没文化的他心中只有三个字,厄滴神。
水从月神色从容,好似只是喝了一口酒一般轻松,转身又去取第二枝长箭。
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大夏国骑兵在那名军官的统领下,很快又恢复阵形,彼此之间分开距离,以免被对方一击几杀。
从这里也可看出,大夏国兵卒战术素养确实要比赵国高上一些。
一声号令之下,这些骑兵不退反进,散开朝着关口扑来。快到关隘前的路口时,道路收窄,一些人干脆下马,顶着盾牌,试图从两侧陡峭的山坡爬上烽燧,其余的人则放箭掩护,箭矢如雨般向着烽燧飞来。
事实证明,大夏国人的选择是对的。烽燧前十丈到一百丈的地方是最危险的,到了近前,受山势阻隔,烽燧上的人反而因死角无法射击对手。
看到这一幕,水从月放下了手中的箭,单手拎起长戟,“开门,我出去迎敌,你用箭击杀两侧散兵。若是让其全散了开来,反而不好收拾。”
“对方人多,小心应对,不要离关隘口过远。”吴亘想想也是,自己只有两人,若对方都从山下蚁附而上,从高处射箭还存在死角,确实不好对付。
答应了一声,水从月下了烽燧翻身上马,持戟冲出烽燧下的小门,直直冲着关隘前的敌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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