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听了他们两个的这番言论,觉得很是不俗,不是寻常人能讲得出来的。何况看这两个少年的样子,也都是目秀眉清,气度不俗,便想和他们结交一番。于是,便走上前去,对着那两个少年拱手道:“方才听着你们两位的高论,果然见识不凡。请教你们两位的尊姓大名,不知你们两位肯不肯赐教?”
那两个少年慕然见章秋谷走过来和他们搭讪,不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仔细看时,只见站在面前的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生得粉面朱唇,蜂腰猿臂,长眉入鬓,凤目含威,亭亭天表之姿,濯濯灵和之柳。从来名士相怜,倾城互惜。那两个少年见了章秋谷这般仪表,不由得竟然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那一个年纪大些的少年,连忙拱手含笑,通了姓名。
原来这两个都是天津县人,住在天津城内。一个年纪大些的姓姚,叫姚小峰;一个年纪小些的姓傅,叫傅仲骏。是天津县里头两家著名的绅士。却又都是少年好学,声望不凡;腹有经纶,胸多块磊,在天津地方很有些名望。
当下傅仲骏和姚小峰也问了章秋谷的姓名,略略的谈了几句,大家竟然都有了志趣相投,相见恨晚的感觉。
章秋谷便把他们邀进官舱坐下,彼此高谈阔论起来。
从此之后,章秋谷和姚、傅两个便成了朋友,芝兰结契,金石论交,一路上谈谈说说,倒也并不寂寞。
不一日轮船便到了天津。
原来轮船到了大沽口,还要曲曲折折的拐进七十二沽,方才到得紫竹林租界。
初春之际,大沽口内水深,轮船可以直抵紫竹林租界。到了秋冬两季,口内水浅,轮船不能进去,就只好停在大沽口外面,那些搭客需要另趁小火轮登岸,很是有些不便。
在大沽口外停泊了一夜,到了次日,慢慢的鼓轮进去。走了半日,方才到了码头。
金观察早先接了章秋谷的电报,知道他坐的“安平号”轮船,便派了一乘四人大轿,四名差弁,两个家人,到码头上来迎接。
章秋谷便先行离开,叫刘升带着行李慢慢的跟来。
章秋谷坐上轿子,一直到东门内卢家胡同金观察公馆里头。
章秋谷刚刚出轿,就见金观察呵呵大笑的直走出来,一把拉住了章秋谷道:“我算计你应该到了。”
章秋谷也笑吟吟的抢步上前,执手招呼。两个人手挽手的走到厅上。
金观察是章秋谷的长亲,章秋谷是需要对他执晚辈礼的,便对着金观察屈一屈膝,却被金观察一把拉了起来,大笑道:“我们至亲,不需要这般拘着礼数!”
章秋谷又请了金观察的夫人出来拜见过。
金观察便把章秋谷邀到内书房坐下,谈了一回,早不觉红日沉西,暮烟四合。
金观察对着章秋谷笑道:“你今天初到,我要给你接风。久闻你是个粉阵花围的老手,今天就请你到一个地方去见识见识,如何?虽然你是在上海玩儿惯的人,如今便叫你看看这里的风景。”
章秋谷自然是客随主便,莫有不从。
一会儿,金观察备了两乘轿子,同章秋谷一起到了侯家后宝华班来。
原来天津地方的侯家后,就像上海的四马路一般,无数的窑子,都聚在侯家后这片区域。
天津这地方风月场的规则和上海大不相同。上海地方把女闾叫作倌人,天津把女闾叫作姑娘。上海的妓院叫做堂子,天津把妓院叫作窑子。
窑子里又分了许多名目,都是叫作什么班的,就如那唱戏的班子一般。
班子里头的姑娘,都是北方人的,就叫作北班;都是南边人的,就叫作南班。到北班里打个茶围,要两块钱;到南班去打茶围,却只消一块钱。南班里吃酒打牌,都是十六块钱,住夜是六块钱。北班里的打牌也是十六块钱,吃酒却要二十二块钱,住夜是五两银子。叫局不论南班、北班,都是五块钱。请倌人出局,只要三块钱。若是没有去过的生客,走进窑子里去,合班的姑娘都要出来见客,凭着客人自己拣择。拣中了那个姑娘,就到他房间里头去打个茶围。万一那个客人眼界甚高,一个都拣不中,尘土不沾,立起身来便走,也不要他花一个大钱。住夜的客人未必要打牌吃酒,打牌吃酒的客人也未必要住夜。住一夜是一夜的钱,按天算钱,与上海么二堂子里的规矩相似。
男猪脚从上海的花月场又转战到了天津的花月场,还真是桃花处处开,浪游桃花红,看尽桃花舞,尽享桃花醉了。欲知男猪脚是如何又在天津的风月场卷起桃花雨的,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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