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这个康观察丁忧在家,花天酒地,各种找乐子,一番操作下来,把个十成的家财折腾得剩了三成不到。万般无奈,于是,康观察带着自己的心腹时晓,带了几万银子的汇票赶进京来,在杨梅竹斜街的一家高升客店住下。先拜了几天同乡,托他们给找门路,却一时找不出来,康观察十分焦急。
这时,有个同乡,是个小京官儿,给他指了条明路道:“你要找门路,不用到别处去乱找,只要去找吏部的书办最稳妥。”
原来这个各部的书办,京城里的人称之为“部办”,最会营私舞弊,纳贿招权,其能量比那各部尚书还要大。各部尚书虽然有权,却是由别处调来的,是有任期的,对部里的情形不熟,自然就没有这些部办方便。这些部办基本上都是世袭的,从小就把本部的历年档案当作教材来教导子弟,可想而知其熟悉程度岂是外来者能比的。每每的部里接了一件公事,便交给司官,叫他援例办理。司官不记得部里的档案,就只好来请教这些部办,从而给了他们作弊的机会。
因为这个“部办”是世袭制,虽然品阶很低,但却是正式吃皇粮的公务员,响当当的铁饭碗。
康观察得了同乡给指的路,便托了另一个同乡张伯华,现任内阁中书,带着他去找到了一个有名的部办,姓刘,号吉甫,住在绳匠胡同里一所精致绝伦的宅子里。
康观察到了门前停了车,看着这个宅子很是吃惊,这种住宅的精致程度,堪比一品二品大员的官邸了。
等了一会儿方才请他们进去。在客厅里又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这个刘吉甫匆匆的走了出来。见了张伯华笑道:“咱们多日不见了,一向可好?”
张伯华连忙立起来,康观察也跟着和他见礼寒暄。
刘吉甫略谈了几句,便问康观察道:“咱们素未谋面,今天阁下同伯华兄光临,不知有什么见教?”
张伯华便道:“这位康兄有件事儿,要奉求你老哥给他想个法子。老哥如果不嫌亵渎,请屈驾到饭庄子坐一会儿,我们好慢慢的商议。”
刘吉甫笑道:“不瞒你老哥说,兄弟今天还有些忙,不能出去。那饭庄子的饭菜也没什么好吃的。我说句放肆的话,今天你们两位既然赏我的光,请不必客气,就在我这里吃个便饭。不过没有什么大菜,别嫌弃我怠慢了。”
康观察还没有开口,张伯华知道刘吉甫的性情向来爽快,便也点头答应。
刘吉甫说了几句话,就说一声“失陪”,竟自走了出去。
出去了好一回方才进来。
张伯华便把康观察的来意和他说了一遍,又说:“这件事情总要请你老哥看我的面子,帮个忙儿。至于谢仪,只要你老哥吩咐一声,自然如数送过来。”
正说着,饭菜已经摆了上来,四盆四碗,还有一壶酒,虽然样数不多,却十分精致可口。刘吉甫让他们坐下,一面吃着,一面细细的盘问康观察的捐官是在哪一案的,什么年分,交了多少银子。
康观察一一说了。
不多时吃完了饭,大家洗漱已毕。刘吉甫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又掐着指头算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果然早得狠呢。”对康观察笑道,“依着你老兄的这个班次,若要照例正常轮选,只怕还要好几年呢!如今在你前面还有四个压班的。要等这四个都选了出去,方才轮到你。这还是没有意外的情况。要是半路上跑出一个插班的来,那可就没准儿了。如今外省道员出缺的又很少,就是出了缺,大家都盯着,像你这个班次,只怕三年五载的都排不上号。”
康观察听了心上着急起来,便和张伯华附耳说了一回,叫张伯华托他设法。
张伯华正要开口,就听得刘吉甫慢慢的说道:“这个道缺,可是大事,一旦出了,很多人都盯着。今天要是换了别人来和我讲,我是轻易不答应的。无奈我和伯华兄相识多年,总要给我兄弟面子。我可以走走关系,给你做个插班,回头外省出了道缺,直接就是你的轮选,这样做最是妥当不过。大约迟则三个月、早则月余,你老哥就可以到任。至于谢仪,不瞒你们两位说,我平日间也专爱结交朋友,不是那只认钱不认人的人。依照我自己的意思,我分文不取都无妨。但这件事儿,不是我一个人的首尾,不得不上下打点。至于我自己,什么谢仪不谢仪的,咱们自家兄弟就不必这般客气了!”
张伯华知道刘吉甫的脾气,便道:“多谢老哥费神,究竟需要多少,还请老哥核算一下。”
刘吉甫听了,便取过一个算盘来,手指翻飞的算了一阵,对张伯华笑道:“上下的打点,差不多要三万五千银子,这还是看在你老哥份上,别人拿了五万银子,我还不见得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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