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急忙辩白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留个念想,纪念我们这段奇缘佳话。”
芳兰听了,便把章秋谷用的一方全白丝巾拿了过来,放在自家袖里,把自己日常用的一方湖色丝巾换给了章秋谷,又在自己手上脱下一个赤金嵌宝的戒指,也替章秋谷带在左手小指上,叮嘱他不要送给别人。
章秋谷见了,只得在表链上解下一个全绿的翡翠猴儿来,放在芳兰手内,芳兰方才收了。又催着章秋谷快走。
章秋谷看看表,已经将近八点钟,无可奈何,只得迈步离开。
楚芳兰握着章秋谷的手送到扶梯旁道:“但愿上天保佑我们两个人以后还能相逢。我有一句话相劝,你是个读书人,家里只要有一碗粥吃,千万不要出去做官;就是连粥都没得吃,情愿在家里头饿死,也千万不要出去做官。你若是记得我这个人,务必把我这几句话劝劝人,叫人知道官场水深,不是我们能……”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眼中又流下泪来。
章秋谷看了实在是替她凄惨,不过她不说,自己也没办法。至于什么水深水浅的,哪里的水不深?
见那丫鬟立在旁边,眼圈儿也揉得红红的,章秋谷便从袋内取出二十块钱给她,口中说道:“昨天辛苦你了,你拿去买些自己适用的吧。”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内的丝巾给楚芳兰揩拭泪痕。
楚芳兰珠泪纵横,玉容惨淡,停了一回方才长叹一声道:“咳,苦呀!”这一声好似那巫峡哀猿,衡阳孤雁。
章秋谷听了,那颗玻璃心又开始悸动了。
楚芳兰一言不发,放开了章秋谷的手,轻轻的推着他,叫他下去。
章秋谷一步一回头的走下楼来,那丫鬟在前面引路。幸好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章秋谷悄悄的走出后门,那丫鬟便掩上门进去了。
章秋谷走到街上,回过头来看时,但见楼阁掩映之处,玉容深掩,倾城何处,旖梦皆空。心上觉得十分怅惘,低着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抬起头来看时,只见六扇黑漆大门和那昨夜的后门也隔的不远,大门上贴着一张朱笺,写着“楚公馆”几个字儿,上面还写着许多官衔。
章秋谷见了心上已经明白了五六分,便急急的走回贡春树的寓所来。
正是:三生慧业,一见倾心;刘郎之丰度依然,凤女之深情如许。琛钗暗堕,春融翡翠之衾;宝髻宵慵,香暖珊瑚之枕。
有道是:巫云楚雨,十年小杜之狂;玉软香温,一枕高唐之梦。
贡春树刚刚起来,洗脸漱口,见了章秋谷便嚷嚷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过夜了?害得我在阿娟那里一直等了大半夜,一些客人都空着肚子等你一个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秋谷听了微微的一笑道:“这件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先别乱嚷嚷,待我换了衣服洗漱了,等一回儿和你慢慢的说。”
贡春树听了,走到章秋谷身边,使劲儿的嗅了嗅,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笑道:“我看你这个样子,分明是偷过腥儿的,可是又有些郁结,闷闷不乐的样子,难不成你不行了,昨晚没尽兴,被人家给收拾了,吃了败仗?”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嘿嘿坏笑着。
章秋谷笑道:“你想啥呢,难道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常常的打汇票不成?”
贡春树听了呆了一呆,不晓得章秋谷讲的是哪国鸟语,他有听没有懂。
章秋谷见他这傻愣愣的样子,只笑得前仰后合,说道:“看你还嘲笑我,怎样,被我难住了吧!”
贡春树实在不懂什么叫做“打汇票”,只得笑道:“今天算我输了,你且把这‘打汇票’的事儿给我讲一讲。”
章秋谷哈哈的笑道:“你也总算是个老上海了,怎么‘打汇票’都不懂了吗?怪不得金小宝要说你中看不中吃呢。”
被自己的女人说中看不中吃,这个问题可大了,怎么个不中吃法儿?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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