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场大雨,吹散了燥热,方子衡大喜,便张罗着摆台子。陆兰芬重新化了妆,换了衣服,从内间出来,方子衡见了陆兰芬这一身打扮,小心肝就是一阵荡漾,连神魂都给荡漾得一颤一颤,仿佛陆兰芬的周身都带着彩光,晃得他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正在那荡漾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乱推他的肩膀,方才把他推醒。
陆兰芬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扶在自己肩上用力乱摇,笑得花枝乱颤,腰都站不起来,趁势伏在方子衡肩上,笑作一团。
方子衡不知何故,冒冒失失的问了一声,陆兰芬更加好笑,笑了半天,方说道:“你这是心里想着什么事?魂儿都飞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魂儿,真真的好笑。”
方子衡听见,不觉也笑起来。
陆兰芬又问方子衡道:“你要摆台面吗?现在虽然有点早,不过刚好暑气都消了,很是舒爽。”
方子衡道:“趁着这一场雨后暑气全消,正好摆起台面,略早些倒也不妨事。”
陆兰芬听了,便叫伙计一面去发请客票头,一面摆好台面。
请的客人却是章秋谷第一个先到,刚刚走进房门,便笑道:“好大的一场风雨,一会儿就凉快了许多,果然是一雨收残溽,云山开画轴。”
方子衡点头道是:“我原还担心你太忙,没得空儿,又怕你嫌弃燥热,担心你不肯赏光,不料天公作美,下了这一场大雨,好像代我邀客一般。”
章秋谷笑道:“你还真是赶巧,我刚刚办事回去,就下起雨来,雨停了,你的请客票就到了。若是再早些,我都是不在的。”
方子衡大喜道:“那还真就是天公作美,合该我就是要请你这回了。”
说话之间,陆兰芬也来应酬两句,不觉又谈起陆兰芬身上的事来。
方子衡问章秋谷道:“你看陆兰芬的为人如何?”
章秋谷听了,看着陆兰芬微微而笑,不发一言。
陆兰芬正和章秋谷并坐,连忙用金莲踹了章秋谷一脚。
章秋谷忍着笑答道:“陆兰芬的为人还有什么不好,待你也煞是多情,但是依我看来,吃惯了这碗饭的,恐怕做不来良家妇人,你还是要仔细些才好,你以为如何?”
方子衡正在兴奋地沉浸在自己构筑的春秋大梦中,巴不得要旁人也都奉承着说些好听的,不料被章秋谷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心中是大不以为然,默然不答。
陆兰芬却是急了,接口说道:“别人家的人是人,我们道儿上的也是人,怎么我们吃这碗饭的就不是好人了?和我要好的一般姐妹,嫁人的也不少,她们也都过得好好的,就是我命苦,嫁了人却又死了夫君,我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再次挂牌。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修得一身手段,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你是方大人的朋友,不帮着他成全好事,反倒拆台是何道理?何况,我也算是你的熟人,你就这么无情?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你二少爷一上来就不说好话,你可是对得起方大人,对得起我吗?”
方子衡听了只是点头。
陆兰芬说完了这一番说话,又暗暗的拉了章秋谷一把,偷偷地给他送了个眼风。
对陆兰芬的这些质问,听似铿锵,掷地有声,章秋谷却是不屑的,暗自嗤笑,演技还是那么好啊!不过观察方子衡,已经是泥潭深陷,无法自拔了,此刻徒劳口舌,劝他也是枉然,便趁着陆兰芬拉他的机会,站起身来哈哈笑道:“算了算了,我通共讲了一句无心的话,就被你劈里啪啦说了一大篇,搞得我倒像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陆兰芬也笑道:“是你自己不好,还怪人家数落你。”说着又使了一个眼色,把章秋谷拉至外房,悄悄埋怨他道:“你这个人,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直言不讳的。论关系咱俩应该更近的吧?你怎么不帮我,反而帮他了?我可跟你说明白了,你别再管这事,算我求你了!”
章秋谷也笑道:“姓方的是我的朋友,我不提醒他一句,好像不好意思。”
陆兰芬嗔道:“你还说!姓方的不过是与你几面之缘,哪里有我们更熟的!论远近关系,怎么都是我更近吧?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拆我的台。拜托你,你就当个啖瓜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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