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知府衙门,内堂。
武义看着丢在桌上的信,不住地冷笑。心中暗想:“这小小的盐帮,胆子竟然如此大了,敢挟持金使,明目张胆地要挟官府。”
金人在扬州地面被劫持,武义自然担了很大的责任,急得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若不能尽快找回金使,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不但不保,闹不好脑袋搬家也说不定。
那几个人逃进河神庙,被官兵整个包围了。本来以为是瓮中捉鳖,逃无可逃,不成想庙里偏偏有个洞穴。贼人钻进洞去,终是跑的无影无踪。
武义想了半天,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将一封信送到衙门来。只说是一个乞丐,将信交给守门的官兵,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武义看完信,不禁又惊又气。想不到会是杜千这帮人干的。
他对于盐帮,说不上好恶。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说到底无非就是个利益。各有所需,利益均沾。只要脑子没毛病,谁会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
水至清则无鱼。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只要不惹事,懂得孝敬,也不会怎么为难他们。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硬挺的背景支持,与官府作对只能是死路一条。
扬州自是繁庶之地,人烟辐凑,商贾云集,花街柳巷、花钱如流水的温柔之乡。
武义来扬州,也是花了不少银子,走了朝廷那个大人物的门路。
杜千的盐帮,他本无意拿它怎么样。只要自己银子到手,谁干还不是一样。可是到扬州没多久,有人传了大人物的密令,要他想法子收拾一下扬州盐帮。
搞不清江湖的恩怨情事,谁是谁非更非他所愿意过问,不过那个大人物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的,无奈只好狠下心来,拿杜千的盐帮开刀。
这还不够,大人物变本加厉,定要驱逐了扬州盐帮才肯摆手。这让武义着实为难,头疼不已。
杜千在扬州经营盐帮已久,广有钱财,于当地人脉深厚,不是寻常小民,不敢逼他太急。若弄个鱼死网破,对谁也没有好处。可大人物一意孤行,武义没有办法,只能从命。
因为他知道,官路比财路更重要。只要官帽还在,就不愁没银子。可若是官帽丢了,这银子就没了来处。他不是傻子,更非村夫野老。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尽管千不情万不愿,武义还是出手扣留了盐帮的货船,把杜千的小儿子杜彪抓进了大狱。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惹出这个事端。
朝廷的钦差不日就到扬州。别说找不回金国特使,即使完好无损地回来,到底这也是在自己治下被劫持的,要想脱了干系,全身而退,势比登天还难。
无论如何,这个麻烦是缠上身了。武义忽然有些后悔,不该一味听从那个大人物的。不然,即使开罪了他,这头上的官帽还能暂时保得住。如今骑虎难下,悔之晚矣。这扬州知府是做到头了。只盼着能找回金使,别丢了性命就好。
他在这里搜肠刮肚,思来想去,脸上阴晴不定,直到完颜宗杰连喊三声,他才恍若梦醒。
完颜宗杰拿起桌上的书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肯定的说:“武大人,这确是舍弟完颜永的笔迹无疑。请大人尽快安排,救出小王爷才好!”
说完,又补充一句:“只要肯放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武义怔怔地看着完颜宗杰,眼睛眨了半天,方才惊觉,连忙答道:“那是,那是!一切听凭上使吩咐!”
扬州城东北角,关帝庙。
一对大石狮子立在庙前,威风凛凛,其势欲扑。
两株古槐,虬干粗大。高大的树冠,像两柄巨大的伞在空中张开,遮得地下一片荫浓。
太阳光刚射到粉白的院墙,扬州府的录事参军冯三就到了庙门口。
时候尚早,几乎看不到几个人。
冯三站在槐树下,细碎的光影透过密密的树叶,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仔细留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唯恐错过什么。
直到太阳升到槐树顶,才看见从长街上走过来一个书生。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分外醒目。
冯三的眼光落在白衣书生身上。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冯三发现他手里擎着一柄折扇。
那书生到了冯三跟前,折扇一抖,将半个面孔遮挡住,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冯三。
冯三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身子正好撞在树干上。
他顾不上后背一阵发痛,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汉子,装神弄鬼的,要作甚?”
那书生移开折扇,笑嘻嘻的拱拱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装出十分谦恭的样子,问道:“尊驾可是冯三爷?”
冯三一愣,反问道:“你是何人?”
那书生手中的折扇哗的一下张开,收敛了嬉笑不羁的神情,正色道:“在下盐帮高岳!”
冯三口中“啊”了一声,冲着高岳有些气恼地说道:“是就是呗,何必搞的这么神经兮兮的,吓人一跳!”
高岳脸上恢复了嬉笑的神情,没有答话。
冯三站直身子,一手扶着腰,说道:“我是冯三!别多废话,赶紧把金国上使送回来,我好回去禀复知府大人!”
高岳不屑地一笑:“那我们少帮主呢?”
冯三有些不耐烦了,急道:“见了金使,自然会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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