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江南,草木葱茏,绿荫遍野。
官道上,两匹健马疾驰,尘烟飞扬。
傍晚时分,赵榛和阮小七到达了位于泗水岸边的这座小镇。
泗水在京东东路,是淮河最大的支流。《论语》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里的“川”,即指泗水河。南宋理学大家朱熹有诗曰:“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两人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晚霞在天,泗水河水波荡漾。码头上人来人往,不停地有大小船只靠岸或者离去。
寻到吴用兵书,赵榛在小渔村又待了几天。渐听得风声松了,方才和小七商量动身。
小七老母年事已高,主人家夫妻两个也年过花甲,又顾及到一路上奔波劳苦,前路未料,最后商定由灵儿留下来,照顾几位老人,小七陪赵榛去临安。
灵儿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虽心里委屈,百般个不情愿,却也没奈何。赵榛把囊中的银两大半留下,同灵儿洒泪而别,与小七上路而去。
此刻,伫立在泗水河边,赵榛的心里同河水一样起伏不定。沿路而来,并未见备战守城的紧张,却依旧是歌舞升平的享乐。大宋的臣民,似乎浑然不觉金人的威胁。
他轻轻叹口气,和小七一起走向客栈。
在店门口,无意间回头,看到两个人正不近不远的在身后跟着。看衣饰像是客商打扮,可那走路的姿势和气势,却分明个个身怀武功。两人一胖一瘦,都穿着青布长衫,手中摇着纸扇。见赵榛注意到他们,都转过脸去,装作看路边的小贩。
赵榛悄悄捅捅小七的胳膊,低声道:“看那两个人,有些蹊跷!”
小七欲待回身察看,却被赵榛拉住了胳膊:“别回头,随他们去吧。”
小七一咧嘴:“老子生来就喜欢杀人放火,强盗的祖宗,怕他个鸟!”
赵榛哑然失笑。
两人请客栈的店家帮忙租船,讲定了价钱,只待明日一早启程。
吃罢晚饭,两人在房中闲聊了一会。聊着聊着,忽然小七没了动静。再看时,他已双眼紧闭,躺倒在床上。不一会,便听得小七鼾声如雷。
白日里赶了一天的路,赵榛也觉得累了,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飘飘悠悠,不知想些啥。泗水河的涛声隐隐传来,和着耳边的呼噜声,更是难以入眠。
夜晚已不那么闷热了。窗外,不时透进来些微风,遍体生凉。
灵儿的影子浮上心头,心里满满的。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忙什么,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
辗转反侧,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河水轻轻拍打着堤岸,发出轻微的酣声。
夜,渐渐深了。
此时,客栈的房间灯火全无,歇脚的客商都在睡梦中。只有门前挂着的两盏纸灯笼,发出昏黄黯淡的光。
蓦的人影一闪,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出现在院子里。接着,从客栈门口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正是白日里招呼客人的店家。
店家朝那两人招招手,三个人一起走到一楼的客房前。
店家左右看看,小心辨认一下,手指指向东侧的一间客房。两个黑衣人踮起步子,一前一后,蹑手蹑脚走到窗前。那店家转过身,复又消失在黑暗里。
高个子将耳朵贴近窗户,仔细听着。除了时断时续的呼噜声,此外别无声息。
两人在窗前静立了一会,高个子俯身将窗户纸捅破。房中漆黑一团,鼾声如鼓。矮个子从怀中掏出一支香,用火折子点着,吹了几下,从窗纸的洞孔处慢慢伸了进去。
一股甜香幽幽散开,若有如无。两个黑衣人静静等待着,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支香已经燃尽。房中早没了响动,连鼾声也听不到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天上无月,几颗星星缀在天幕,客栈一片昏黑。
矮个子黑衣人蹲到房门前,低头摆弄一番,房门悄悄开了一道缝。
他用手紧紧把着门扇,侧耳又听了听,才小心翼翼地轻轻将门推开。
房中一片黑暗,隐约可看出左右两张床上个躺了一个人,沉睡不醒,不闻一点声息。
高个子黑衣人走到床头,找寻一番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包裹来。放在床边打开,翻找了几下,将一本书拿在手中,声音里满含喜悦地轻声说道:“找到了!”
说罢,将书又包好,收入怀中,转身要走。
矮个子却未移动脚步,望着床上的两个人,阴阴地说道:“公子爷说了,要了他的命!”
高个子明显吃了一惊,脱口说道:“金人不是只要兵书吗?”
“金人是金人,公子爷是公子爷。留着是个祸害,一不做二不休。”矮个子答道。
高个子似乎颇为踌躇:“可他到底是大宋的王爷,官家的兄弟啊!知府大人知道吗?”
“这本就是知府大人的意思!”矮个子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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