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随口一问,便引来九卿当中的四人出身?”
“看来最近,朕忽略的问题,还真不少啊······”
“安?”
听闻天子启这明显言不由衷的‘自嘲’,殿内百官众人,自是忙不迭一躬身。
什么‘陛下万莫如此’‘陛下言重’‘实在是我们没替陛下把事办好’之类的话,瞬间便充斥于宣室殿上空。
但在众人都忙着躬下身、低下头的时候,天子启意味深长,甚至颇有些玩味的目光,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刘胜的身上。
“嘿;”
“臭小子······”
“反应倒是够快。”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狠下心······”
颇有些恶趣味的想着,又实在没能从刘胜澹漠的面容上看出什么,天子启却也并不恼;
只嘿笑着摆摆手,止住百官众人的彩虹屁交响乐,便含笑发出一声短叹。
“唉~”
“老啦~”
“——内史、宗正、奉常、太仆都站出来,一股脑说了那么多,朕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一个一个来吧。”
说着,便见天子启又撇了眼刘胜,才带着刻意友好的笑容,望向朝拜另一侧的田叔。
“内史的话,朕听明白了。”
“——朕的儿子们入朝长安,滞留的时间都太久,违背了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
“所以,朕应该让他们各自回去。”
“是这么回事吧?”
天子启话音刚落,便见田叔面不改色的沉沉一点头。
“诸侯王入朝长安,最多只能留一个月,是太祖高皇帝明文定下的规矩;”
“而宗亲诸侯,是为了替我汉家镇压地方、镇守边地而存在。”
“如果没有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那宗亲诸侯们,肯定会隔几个月就来一次长安,来一次就连续几个月不愿离去。”
“久而久之,这些宗亲诸侯,和那些滞留长安,却又赋闲在家的彻侯勋贵,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镇压地方、镇守边地,自更指望不上这些在长安卷恋不去、对封国不闻不问的‘宗亲诸侯’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只齐齐色变;
数百道目光,瞬间便汇集于刘胜右侧,左右相邻而坐在西席彻侯勋贵们身上。
——今日,是朔望朝;
不同于每五日举行一次,且只有朝臣、官员能参加的常朝:朔望朝,是允许彻侯勋贵出席的。
而田叔方才那一番话,无疑便是在这些赖在长安不愿意走,又没混上一官半职的二代、三代们脸上,甩下了极为响亮的一记耳光······
“哼!”
“这田子卿,端的是目中无人!”
“不就是做了内史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中如是腹诽着,表面上,彻侯勋贵们却也十分知趣的低下头去,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田叔也什么都没说。
——在关中,内史的话语权,仅次于太后、天子,以及丞相三人。
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内史在关中的话语权,甚至不比丞相小到哪里去!
显而易见的是:对于这些赖在长安,谋求一个九卿出缺的机会的二代、三代们而言,内史这个‘关中土皇帝’,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即便是片刻之前,这个土皇帝,才刚在大家伙脸上甩耳光······
“内史的意思,朕明白了。”
···
“对了;”
“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难道也认为:河间、江都等诸王,在长安滞留了太久吗?”
见老爷子终还是点到了自己,刘胜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规规矩矩站起身。
对天子启躬身一拜,又回过身,对殿内环一拱手,刘胜才神情自然地望向上首,对天子启又一拱手。
“禀奏父皇。”
“如果说,儿臣舍不舍得兄长们,那儿臣当然不舍;”
“这短短月余时间,对分散于天南地北,多年见不到彼此的手足兄弟而言,也绝不足以叙说思念之情。”
“再者:诸位庶兄们封王就藩,但他们的生母,却都无一例外的留在了长安。”
“作为晚辈,即便是身为嫡长太子的儿臣,也希望兄长们,能和母亲多见几面、多待一段时间。”
···
“但是;”
“内史说的,也不无道理。”
“——诸侯王入朝长安,最多只能留一个月,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
“作为子孙后嗣,如果连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都不遵守,那就等同于背弃我刘氏;”
“如果不以身作则,我汉家以孝治国,也将自此成为一纸空谈了······”
毫不做作,神情极其自然的道出这些话,刘胜仍不忘对天子启再一拱手;
但随后,刘胜却并没有退回座位。
因为刘胜明显感觉到:今日这场朔望朝,天子启,似乎非常希望能让刘胜,从始至终都参与其中······
“唔······”
“好吧。”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若朕再强留,那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破坏国法了。”
“拟诏吧。”
“着临江、河间、江都等诸王,即刻整点行装,不日启程,离京就国。”
“——陛下圣明~”
···
“内史之后,便是宗正了吧?”
“宗正说了什么来着?”
“哦······”
“让胶西王就藩,再和太后商量着,给老七封王······”
定下‘诸王离京就藩’的事,天子启便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今日的第二个议题。
只是这一次,天子启直接把难题丢给了刘胜。
“太子认为呢?”
“依太子之见,胶西王年不过五岁,朕是否应该忍痛颁诏,让年仅五岁的幼子离开母亲,前往遥远的齐地就藩呢?”
“还有皇七子,至今都没有封王,是因为朕和太后有其他的考虑;”
“如今,难道连这件事,也已经到了不可再拖延,必须提上日程的地步吗???”
带着确定的答桉,颇有些玩味的发出这两问,天子启便呵笑着昂起头;
但不知为何:只刹那间,本还有些玩性的天子启,心中竟对刘胜生出一阵担忧!
就好像是在担心刘胜的答桉,会让自己感到失望;
又或是刘胜的答桉,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真的开窍了?”
“还是强摁着牛头喝水,逼自己装出这一副果断、决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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