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汉家泱泱大国,赳赳武风!”
“竟容他小小一个匈奴,欺负到了这般地步?”
“特娘的!
!”
便见那理智者闻言,呵笑着起身,又悲古怀秋般,长叹出一口气。
“唉~”
“说憋屈,谁不憋屈?”
“俺们憋屈,旁人就不憋屈了?”
“——真要说起来,陛下,可比俺们憋屈多了······”
“毕竟忍辱负重的,是陛下;”
“屈辱和亲的诏书,也是陛下亲手盖下印玺的······”
···
“连俺们都觉得憋屈,陛下能不憋屈?”
“太后能不憋屈?”
“更别说太子,才刚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少年热血的年纪;”
“能不憋屈???”
“说到底,和亲嫁的,那都是刘氏宗室女,都是陛下、太后的晚辈,更是太子血脉相连的姐妹;”
“可即便如此,陛下、太后,乃至是先帝,都在忍。”
“为的,不就是再多准备准备,免得一场决战打下来,就把俺们这些庄稼汉给压垮,让先帝的齐天恩泽,都付诸东流吗······”
有了这句话,茶肆内的氛围,才终于竹简趋于正常。
——在先前,茶肆内的众人虽大都不开口,但几乎每个人的目光中,都能看见不时闪过的凶光!
而现在,在听闻那句‘不都是为了我们吗’之后,众人一改先前,那见谁都恨不能一口吞下的凶狠,只此起彼伏的长吁短叹起来。
“是啊······”
“俺们农人、庄稼汉,虽说也有血性、骨气,但也终归是憋屈惯了;”
“可陛下、太后,那可都是威仪自具,打自从娘胎里出来,便从不曾低过头的人······”
“为了俺们这些农人,陛下、太后强忍屈辱,再三嫁女和亲。”
“若俺们再说三道四的,可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了······”
···
“也不知道这次,匈奴人又是什么借口?”
“——嗨······”
“——说是几年前,我汉家送去的公主,其实是个假公主;”
“——匈奴人‘不堪其辱’,才大举南下叩边,讨个说法······”
“嘿······”
“说的比鸟叫都好听······”
···
“那陛下这回,只能嫁个真公主过去了?”
“——不大清楚。”
“——若再行和亲,应该大抵如是了。”
“唉······”
“娇生惯养的宗室女,却要嫁去塞外苦寒之地······”
···
“诶?”
“俺听说,这匈奴人,还会娶自己的母亲做婆娘?”
“——啧啧;”
“——没开化的蛮子,懂个屁的礼教人伦。”
“——茹毛饮血、率兽食人,说的可就是这些蛮子。”
“哈?”
“这是真的?”
“匈奴人,真的吃人肉、喝人血?”
“——可别一口一个‘匈奴人’了;”
“——就那群蛮兽,能叫人吗?”
“倒也是······”
···
熙熙攘攘的交谈声,随着茶肆外响起的一阵嘈杂,而短暂中断了片刻;
待一行车马浩浩荡荡走过,茶肆内,才再次响起一阵满带屈辱,又极尽无奈的叹息声。
“那,是典客的车架吧?”
···
“如此阵仗,是要去迎匈奴人的使者?”
···
“唉······”
···
不知不觉之间,日落西山,夕阳西下。
茶肆内的八卦党们,也都带着各自的憋闷、愁苦,拜别了各自的朋友,先后朝北城的各个方向散去。
——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宵禁。
对于长安城北半城而言,宵禁,便意味着黑暗。
而在这微妙的关头,即便是平日里彻夜灯火通明、瑟笙不绝的尚冠里,也难得陷入一阵死寂。
唯独皇宫。
唯独长乐、未央两宫,在这夜幕即将到来时,仍亮着堆堆篝火、点点烛光。
没人知道长乐宫内,窦太后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想些什么;
也没人知道未央宫宣室殿内,天子启又召来了那些人,正商量着什么事。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次,汉家大概率还是要退缩、还是要委曲求全;
而先前,被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天下寄予厚望,寄希望能‘血气方刚’的太子刘胜,却在这个夜晚出现在了······
不是未央宫;
而是长乐宫长信殿内,和祖母窦太后、姑母馆陶主刘嫖,以及年幼的‘未婚妻’、准太子妃陈阿娇,同坐在了上首御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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