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二者之间如何抉择,对父皇而言,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是道出一语,刘胜便抿紧嘴唇,目不斜视的望向不远处,正侧背对自己,于御榻之上闭目养神的天子启。
但随着一声嘲讽拉满的‘呵’,刘胜心下当即了然:第一套说辞,并没能‘说服’天子启。
意识到这一点,刘胜便又迅速调转话头,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套说辞,尽数摆在了天子启的面前。
“大哥,是我兄弟几人当中,最年长的那一个。”
“而儿臣,则是我汉家从不曾有过的、以‘皇九子’的身份得立的储君。”
“——太祖高皇帝时,尚还是储君太子的孝惠皇帝,只需要应付一个兄长,也就是齐悼惠王。”
“孝惠皇帝,只有齐悼惠王一位兄长,所以吕太后才会、才能毫不顾忌的通过威压恐吓,来警告齐悼惠王。”
“因为就算吕太后这么做,孝惠皇帝也并没有其他的兄长,会因为齐悼惠王的遭遇,生出兔死狐悲的感受。”
···
“而儿臣,却有足足八位兄长;”
“除去已经薨故的三哥——常山王刘淤,其他七位兄长,恐怕都正聚精会神于大哥的事。”
“就连儿臣一母同胞的七兄,只怕也同样不例外。”
“如果此番,大哥真的因这莫须有的罪名死在长安,那儿臣的其他兄长肯定都会兔死狐悲。”
“——他们肯定会认为:太子容不下自己的兄长。”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他们或许会从此谨言慎行,以免被儿臣抓住把柄;”
“但也同样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先下手为强’。”
“儿臣的兄长们,未必就不会生出‘为了不重蹈临江王后尘、被太子暗中残害,不如先发制人’的念头。”
“而这样的念头,便极可能让我汉家,再迎来一次祸及大半个天下的纷争。”
这第二套说辞,可谓是刘胜苦心竭虑,才最终得出的方案。
可即便如此,天子启也仅仅只是笑着摇摇头,连眼睛都不屑于睁开,便略有些傲然道:“无妨~”
“反一个,朕就杀一个。”
“——杀得刘鼻、刘戊,朕莫非还杀不了自己的儿子?”
···
“如果殿下为此感到担心,朕,自也乐得替殿下扫除隐患。”
“杀一个,是杀;”
“杀七个,也是杀······”
“——若有必要,便是殿下的弟弟们,朕,也不是杀不得······”
满是轻松的一番话,却惹得刘胜顿时一惊!
待反应过来,又不由一阵苦笑摇头。
天子启,这是在提醒刘胜:不要再东扯西扯了~
给不了朕想要的,就别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殿下,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如果没有,那就回去吧。”
“——把荣,老老实实送回中尉府去。”
“若殿下顾忌物论,朕可以放出风:太子好儒,谗言触怒圣驾;”
“其令闭门谢客,自省其罪······”
天子启悠悠一语,也是让刘胜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天子启,并非是要真的把刘胜的兄弟们全杀死,以此为刘胜‘扫清道路’;
但刘胜也非常清楚:如果真的有必要,天子启,并不会排除这个方案······
“唉······”
“事已至此······”
“但愿兄长们,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吧······”
如是想着,刘胜终还是摇头苦叹着,将先前的谋划丢到一边。
在天子启寸步不让的坚持下,刘胜,终还是提出了那个早就该提及,却碍于兄弟情义而百般挣扎、始终不愿意提及的方案。
“儿臣······”
···
“呼~”
···
“有件事,想要请奏父皇。”
如是道出一语,见天子启仍不为所动,刘胜终是站起身,走上前;
来到天子启身前,对侧躺在御榻上的天子启沉沉一拱手。
“钱的事,儿臣筹谋已久;”
“终还是认为:钱币一事的关键,是那些开山得铜、熔铜铸钱的宗亲诸侯······”
···
“具体怎么做,儿臣已经大概有了想法。”
“只是在正式推行之前,想要先和兄长们言谈、相商;”
“——看看究竟怎么做,才能让我汉家的宗亲诸侯,能在失去铸币权之后,仍不因此而生出祸心。”
“所以,希望父皇能颁诏,令河间王、鲁王、江都王、胶西王、长沙王等,尽朝长安。”
“待兄长们齐聚,儿臣,再和兄长们商量此事······”
面色五味陈杂的道出此语,刘胜便深深弓下腰去,久久不愿起身。
——刘胜,已经丢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为了大哥刘荣,刘胜,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如果还是不能得到天子启的认可,或者说,还是不能‘说服’天子启······
“嗯?”
“招诸王入朝?”
···
“唔······”
“钱的事儿······”
在刘胜丢出这最后的底牌之后,天子启明显愣了片刻;
稍有些疑惑的几声自问道出口,天子启才终于反应过来:刘胜这莫名其妙的请求,究竟是什么意图。
意识到这一点,天子启便缓缓直起身,面色瞬间恢复到平日,那已近刻在脸上的严肃。
经过短暂的思考,天子启,终是玩味一笑······
“准了。”
“明日一早,朕便诏令河间王、鲁王、江都王、胶西王、长沙王入朝长安,同殿下‘商量’钱币的事。”
···
“嗯······”
“临江王,也一起吧。”
“——毕竟是诸王,以及殿下的长兄。”
“如此要事,有临江王在,当能为殿下省去不少麻烦······”
天子启此言一出,刘胜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呼一口气;
对天子启再拱手一拜,迟疑再三,终还是不忘再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奏父皇。”
“——说说看。”
“长安城内,有人在道出散播谣言。”
“谣言说,母后怀儿臣时,曾梦见金日入怀。”
“还说父皇得知此事,曾对母后说:这是儿臣······”
“是儿臣要显贵的预兆······”
见刘胜主动提起此事,天子启虽早有心理准备,面上却仍不忘做出一副‘还有这种事?’的疑惑神容。
只是片刻之后,天子启面上笑容,便尽化作一阵滔天盛怒······
“哦?”
“还有这种事?”
“嗯······”
“殿下说起此事,是想告诉朕什么呢?”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这肯定是宵小作祟,中伤儿臣和母后!”
···
“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过谣传而已······”
“——绝不止如此!”
“——这肯定是有人,想要借此动摇儿臣的储位、母亲的后位!”
“——如此奸诈小人、狼子野心昭昭若揭······”
“混账!!!”
···
“······”
···
“——······”
···
···
······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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