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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高皇帝又曾说过,我汉家的国策,是重本抑末。”
“重的本,是农本;”
“抑的末,是商末。”
“——商,不外乎行商的贾人,和贾人所售卖的货物。”
“换而言之,我汉家以商为末,其实就是以商贾,以及商贾售卖的货物为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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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过去这些年,我汉家的国本,却掌握在商贾贱户手中!”
“——商贾们不事劳作、不事生产,只在秋后低价买入农人的农获,又在次年,加价卖还给农人食用。”
“像去年,关中的米价,高达五十五钱每石;”
“但这些粮食,都是前年秋收之后,商人们以每石三十多钱的价格,从农人手里买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农人,辛苦劳作一整年,才换来米粮二三百石,却只能吃个七八成饱,甚至是半饱;”
“而商人们什么都不做,穿着丝绸做成的衣服、坐着富丽堂皇的马车,就可以轻易夺走农人辛苦劳作,才艰难得到的农获。”
“——这不就等同于商贾贱户,在欺压我汉家的农人吗?”
“我汉家又以农为本,欺压农人,不就是在破坏我汉家的根本吗?”
“让操持末业的商贾贱户,去欺压、掠夺操持本业的农人,难道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吗?”
“让商人欺压农人,不就等于让人拉车、让马乘车吗???”
一番深入浅出,又生动形象的描述,让殿内的百官朝臣、公侯贵戚,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之后。
很快,率先反应过来的朝臣百官们,只纷纷从身旁抓起竹简,平摊在了面前的桉几之上。
快速将刘胜方才的话语记录下来,百官却仍旧没有放下笔;
而是将手中的笔悬在半空,目不斜视的看向刘胜,等候起了刘胜接下来的发言。
——刘胜这番话,是未来的太子储君,释放出来的政治信号!
这个信号,大概率就是将来刘胜一朝,汉家朝堂的工作重点、施政方针!
而这个信号所透露出的内容,让朝臣百官忙于记录的同时,也没忘在暗地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感叹。
“又是一个讨厌商人的储君······”
“天下之大幸、商贾之灾祸哟~”
众人提笔欲落,又暗中腹诽之际,天子启,却仍在配合刘胜。
“说的很有道理。”
“农,是国本;是宗庙、社稷的根基。”
“——由商贾贱户掌握、决定国本,是非常不对的。”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我汉家的国本,不再被商贾掌握呢?”
“怎么做,才能不让商贾贱户,欺压我汉家的农人、我汉家的国本呢?”
极为刻意的几位,也惹得刘胜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但很快,刘胜便调整好了面容,如先前约定好那般,坦然对天子启一拜。
“儿臣认为,治粟都尉,应该一直设置,而不应该撤裁。”
“秋收之后,治粟都尉可以发出公告,以稍高一些的价格,从百姓手里买粮;”
“其他的时间,治粟都尉则可以和今年,儿臣所做的一样,一直以平价卖粮给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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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个例子吧。”
“比如今年秋收之后,治粟都尉发出公告:凡是关中百姓,都可以把粮食卖给少府,价格四十钱一石。”
“这样一来,商人们如果想要出钱,从农人手中买到粮食,就必须给出四十钱以上的价格。”
“——不这么做,百姓就不会把粮食,继续卖给商人们。”
“之后,治粟都尉又发出公告:凡是关中百姓,都可以在少府买粮食,价格五十钱一石。”
“这样一来,商人们想要卖出手中的粮食,就只能以五十钱以下的价格卖。”
“——不这么做,百姓就不会从商人手中买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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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治粟都尉划定收购的最低价、出售的最高价,商人们的牟利空间,就可以得到限制。”
“商人们无法牟取太多利润,就等同于农人,不会被商人过分欺压、掠夺。”
“但就算是这样、就算利润微薄,商人们,也还是会做粮食生意。”
“——因为不做粮食生意,他们建造的那些粮仓,就将完全失去用途。”
“换而言之:治粟都尉,实际上并不需要真的买、卖粮食;”
“只需要贴出一个‘多少钱买入粮食’‘多少钱卖出粮食’的告示出去,就可以稳定关中粮价。”
“当然,少府内帑,也要存入足够多的粮食,以防万一······”
洋洋洒洒一篇长篇大论道出口,刘胜终还是将怀中,那卷早就准备好,甚至早就被天子启看过的竹简,重新拖到了身前。
“具体详桉,都在这卷竹简之上。”
“请父皇过目······”
随着刘胜这最后一语道出口,先前屏息凝神,仔细聆听刘胜话语的殿内百官,才终是深吸一口气。
动笔记录的朝臣百官,也都各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思虑之中。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启,也终是朝刘胜玩味一笑······
“治粟都尉,是朕为了平抑粮价,而暂时设立的职务。”
“如今,粮价已经平抑,按照惯例,就应该将治粟都尉撤裁。”
“但皇九子,说的很有道理。”
“——平抑粮价,不是仅今年一年需要做的事,而是我汉家在未来的每一年,乃至每一个后世之君,都需要坚持不懈做下去的事。”
“如果一个治粟都尉,就可以长久的稳定粮价,那朕,是没有拒绝皇九子的提议、执意撤裁治粟都尉的道理的。”
“而治粟都尉,又是少府属官,并不需要朝堂三读表决······”
如是说着,天子启便缓缓从榻上起身,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再稍走上前。
随着天子启起身,分坐于殿内两侧的百官公侯,也都次序启程,面朝天子启躬下身。
“就按皇九子说的办吧。”
“——治粟都尉,暂不罢设。”
“朝堂有司,也不用再担心粮食的事了,做好籍田大典的准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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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田大典,皇九子随驾。”
意料之中的总结发言,自是让殿内百官公卿齐齐一躬身。
“臣等,谨遵陛下诏谕~”
“恭送陛下~”
殿内百官齐声一拜,天子启轻轻一点头,随即侧过身去。
正要朝后殿走去,却又闻身后,传来刘胜那已然有些嘶哑的、少年所独有的公鸭嗓。
“儿臣胜,谨奏!”
毫无征兆的一声高呼,惹得殿侧众人纷纷侧低下头,满是疑惑的看向殿中央;
就连天子启,也在回过身之后,颇有些奇怪的看向刘胜。
正是在这汉家君臣的齐齐注视下,刘胜,轰然跪倒在地!
“儿臣胜,有劾章!”
“儿臣,劾舞阳侯樊市人,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侯世子樊他广,是樊市人的妻子和弟弟通奸,淫乱所出!”
“樊市人自己无法生育子嗣,就纵容,甚至指使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妻子通奸!”
“弟弟和妻子生下的儿子,却被樊市人谎称是自己所生,并最终,得立为舞阳侯世子!”
···
“按照我汉家的律法,侯世子樊他广,理应贬为庶人!”
“舞阳侯国,理当罢黜!
”
“——舞阳侯樊市人,坐欺君、奸伦、大不敬!
!”
“——论罪,当腰斩弃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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