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个宗亲诸侯国。
而今天,天子启几乎是‘明示’百官,打算拿宗亲诸侯开刀,结果开口一句‘别动我儿子’,就排除了这二十个诸侯国其中八个;
剩下十二个里,窦太后又发话:梁王刘武不能动,楚王刘礼不能动;
百官公卿也默认:北方的燕、代两国,肩负卫戍边墙的责任,也不能动。
再除去空置王位,留给刘彭祖的赵国,以及因为参加叛乱,而各自‘羞愧自尽’的菑川王、济南王······
剩下最后六个,便是淮南系三王,和齐系幸存的三王······
“陛下,难道要对齐系、淮南系赶尽杀绝?”
“应该不会吧?”
“——齐王,不是没起兵吗?”
“——淮南系三王也没反,衡山王刘勃更是亲自来了长安,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这······”
一时间,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的面容之上,都无一例外的看到了一抹忧虑。
齐系、淮南系,确实是过去数十年,除吴王刘鼻之外,汉家最主要的不稳定因素。
但这两脉之所以能成为不稳定因素,却也可以说是先帝年间的‘历史遗留问题’。
——齐系,是在先帝继位之初,以齐国为基础一分为七,各封与齐悼惠王刘肥的子孙而出现;
而先帝之所以会这么做,除了通过推恩肢解齐国之外,也有弥补齐悼惠王一脉的考虑。
因为齐悼惠王刘肥,是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长子,是孝惠皇帝刘盈的长兄。
另外,先帝从代国来到长安,顺利继承皇位,也多少有些‘抢了齐王刘襄皇位’的意味在其中。
至于淮南系,虽然情况不比齐系复杂,但也是因为一件十分敏感的事。
——淮南厉王刘长,作为先帝继皇帝位时,唯一健在的弟弟,最终却被先帝逼死······
所以在刘长死后,先帝以淮南国为基础一分为三,让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做了王,虽然还是‘推恩诸子,肢解大国’的思路,但也同样带着弥补淮南厉王一脉的考虑。
换而言之:齐系的存在,是因为先帝‘抢’了齐系的皇位;
而淮南系的存在,是因为先帝‘杀’了淮南厉王刘长。
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这两脉之所以成为汉家的‘心腹大患’,是因为先帝刘恒这一脉,对这两支宗亲抱有亏欠;
但反过来说:也正是因为对这两脉怀有亏欠,先帝,才无法对这两脉下狠手,最终导致这两脉愈发骄纵,并最终,成为了汉家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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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挟平定吴楚之威的天子启,似乎想要结束这个循环。
天子启,似乎想要彻底取缔齐系、淮南系,以永绝后患。
对于,朝臣百官心中,却只一阵不是滋味······
“所以,诸公的意思是,只有齐系、淮南系诸王,是明明有能力对灾民、流民妥善安置,却并没有这么做的吗?”
“朕,应该因为此事,而责备齐系、淮南系的六王吗?”
静默中,天子启低沉的声线响起,让殿内众人,无不五味陈杂的抬起头;
望向天子启的目光,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种种顾虑,而不知如何开口。
看出众人的顾虑,天子启却是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又缓缓从御榻上起身。
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向一侧踱出两步,便‘为难’的自语道:“也不至于如此吧?”
“朕记得去年的叛乱,齐王虽然早先曾答应刘鼻,会一同起兵作乱·····”
“——但最终,不也还是没反?”
“淮南王刘安,虽然原本想要起兵作乱,但最终,不也被国相张释之所阻止?”
“还有城阳王,就算起了兵,那也是被吴贼周丘裹挟而已;”
“济北王刘志,也和淮南王一样,想要起兵作乱,却被自己的郎中令阻止······”
···
“六王之中,曾想要起兵,又或是试图起兵的,才只有四人而已。”
“——剩下的两人中,衡山王刘勃更是坚守本心,亲自来到长安,向朕谢罪。”
“如今,这六王对国内灾民、流民的状况视若无睹,确实是不应该。”
“但朕难道要因此,就苛待这六王吗?”
“诸公,真的认为朕,应该这么做吗???”
似是痛心疾首,实则却步步紧逼,恨不能直接吼出一句‘赶紧说是!’的一番话,只让殿内数百道人影齐齐低下头。
尤其是回想起方才,天子启那句‘齐系、淮南系六王,曾试图作乱才《只有》四人’时,众人面上神容,更是一阵臊红······
旁的不说,就说齐系,原本有齐、济南济北、胶东胶西、菑川城阳七王,却有足足四人直接参与叛乱,如今已是身死国除!
幸存的齐王、济北王、城阳王,一个是临阵反悔没起兵,一个是被臣下软禁,没能起兵;
仅存的独苗——城阳王刘喜,本来没打算起兵,却被叛贼周丘击溃,无奈被裹挟······
淮南系都还好些,三王一个忠贞不二,一个本本分分;
唯一一个想要起兵的淮南王刘安,也被国相张释之连哄带骗的缴了兵权。
但在天子启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之后,百官即便心里再别扭,也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为淮南系、齐系求情的话了······
——如果今天,天子启真的脑门一拍,将齐系、淮南系全部取缔,那也只能怪这两家子人,实在是太过离谱。
十个王,四个起兵,四个有意起兵;
有意起兵的四个里,还有两个被臣下缴了兵权······
“咎由自取啊······”
“唉······”
“就是可怜齐悼惠王、淮南厉王,要自此断了香火······”
如是感叹着,朝臣百官便各自摇头叹息间,暗自下定了决心。
——如果天子启真要渠底齐系、淮南系,大家伙稍微劝两句,就顺坡下驴吧······
这两家子极品,实在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在公卿百官下定决心的同时,刘胜却是紧皱着眉头,头脑飞速运转起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刘胜有种难以言表的怪异感受!
——刘胜,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什么,却又没能将其抓住!
刘胜很确定,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很接近天子启的真实目的了!
只是······
“削藩策,推恩策······”
“齐系,淮南系······”
“诸侯叛乱,武装镇压·····”
“削藩······”
“夺权······”
“秋后算账·········”
一阵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只惹得刘彭祖满是困惑的侧过身;
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个中要害的刘胜,却带着一副自信的笑容,在刘彭祖瞠目结舌的目光注视下,从座位上起身。
“公子胜?”
几乎是在起身的一瞬间,刘胜便将殿内数百道目光,齐齐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
殿内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愿错过眼前,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公子胜,在宣室殿的朝仪之上,所发出的第一道‘声音’······
也就是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刘胜自信满满的走上前。
侧过身,昂起头,再对御榻上的天子启,沉沉一拱手······
“儿臣胜,禀奏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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