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片刻,才意味深长的看向天子启:“关外,似乎是来了人······”
此言一出,天子启面色稍一变;
不等刘胜反应过来,又赶忙轻咳两声,对郅都一阵使眼色。
“嗯~”
“朕知道了。”
“还有呢?”
“都还有什么人,牵扯进这件事里了?”
见天子启终于反应了过来,郅都这场长松一口气,顺着话头就接了下去。
“朝中公卿,没有人牵扯进这件事。”
“倒是太子宫中,似是有不少属官,为皇长子感到······”
“——不忿?”
“或者应该说,是不甘······”
轻声说着,郅都也不由稍抬起眼皮,小心打量起天子启的神情变化。
而在天子启另一侧,听到君臣二人这一番没头没尾的问答,刘胜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凭借郅都最后这句话中,提到的‘皇长子’三个字,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至于天子启,则是在郅都的汇报结束之后,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呆愣之中;
足足过了数十息,天子启才嗤笑一声,又冷笑着昂起头,将后脑靠在了躺椅的后背之上。
“呵······”
“太子宫属官······”
“朕还没册立太子,太子宫的属官,就都提前认了主啊~”
“嘿;”
“嘿嘿······”
满是讥讽的嘿笑声,只引得郅都、刘胜二人下意识低下头去;
便是不远处的贾夫人,也是不安的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刘胜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满满的担忧。
良久,天子启才停止了怪笑,稍呼一口气,便将上本身坐直。
“太子宫的属官,凡是和皇长子牵扯上关系的,都处理掉。”
“——就算没有牵连的,也都清退!”
“令少府另外选一批属官,充入太子宫。”
“这件事,要尽快。”
沉声做下吩咐,待郅都起身一拱手,天子启便又将身子侧向另一边,也正要站起身的刘胜。
“给你留门功课。”
“——回去之后,好好琢磨琢磨:郅都刚才跟我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这件事,朕应该如何处理,要小心哪些环节,又有什么人,需要格外关注?”
“琢磨清楚了,到寝殿去寻朕。”
稍有些严肃的布下‘功课’,天子启才终是站起身,重新带上了那抹轻松地笑容。
“好了;”
“带你母亲,再去泡泡温泉吧。”
“——难得来一次甘泉,回了长安,可就泡不到了······”
听出天子启是有意支开自己,刘胜自也不疑有他;
轻轻点下头,便虚搀着母亲,朝不远处的行宫走去。
“还泡个屁啊······”
“都泡了一天了,皮都要泡脱了······”
“——小点声!”
“——让陛下听去,又要打你板子!”
母亲二人交头接耳的离去,天子启,则只面带微笑的驻足原地,目送母子二人离去;
待母子二人远去,天子启的面色‘唰’的一边,眨眼的功夫,便带上了一抹狠厉!
“那混账在,你提关外做什么?!”
强压下声线,发出一声躁怒的低吼,天子启仍不忘下意识侧过身,看向母子二人离去的方向;
确定母子二人走远,天子启才将恼怒的目光,撒向身前的郅都。
“臣、臣也不想说来着······”
“可陛下······”
欲言又止的都囔几个字,郅都终还是放弃了辩解,认命似的跪地一拱手。
“臣,知罪······”
“哼!”
冷哼一声,又愤愤不平的坐回躺椅上,将身子砸在靠背上,天子启才余怒未消的问道:“现在说!”
“袁盎怎么了?!”
被天子启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一吓,郅都的面容之上,也立刻带上了满满的委屈。
但毕竟是配合多年的上下级,稍调整片刻,郅都便将心态调整了过来;
稍一措辞,又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在起身上前,附耳于天子启身侧;
“梁王那边,已经有动作了;”
“派来的第一批人,已经进了长安城。”
“只是袁盎那边,稍微出了点纰漏······”
“——什么纰漏?”
听郅都说起正事,天子启也稍敛去面上怒容,眉头却也立时皱起。
便见郅都继续低声说道:“梁王派去刺杀袁盎的刺客,并没有动手;”
“非但没有动手,还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袁盎。”
“眼下,袁盎有了防备,只怕是······”
恰到好处的止住话头,郅都这才直起身,又低着头后退一步,将手扶在腹前,静静等候起了天子启的指示。
而在郅都这一番禀告之后,天子启的面上神容,也确实如郅都所预料的那样,顿时有些阴晴不定了起来。
“刺客不行刺,反而主动暴露目的?”
“还提前给袁盎示警?”
“为什么?!”
“——就因为他袁盎,到处和三教九流交朋友?”
满是讥讽的一问,却惹得郅都缓缓点下头;
而天子启的面容,也随着郅都点下头,而彻底黑了下去······
“对袁盎,朕本还怀有愧意······”
“但如此看来,袁盎······”
“——果真该死啊·········”
阴森的呢喃声,只惹得郅都再将头低下去些。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试探着开口道:“既然有了防备,那袁盎,恐怕不会被刺死了;”
“可陛下先前说,这次的事,必须得死一个人······”
郅都试探一问,却是让天子启满是烦闷的抿紧嘴唇,面色阴郁的将上身往后一仰;
依靠在椅背上,下意识前后摇晃着躺椅,天子启的面上神容,却是愈发阴沉了起来。
“本想着,袁盎又是九卿,又是太后的座上宾;”
“死个袁盎,当足以让太后死心······”
“嗯······”
神情阴郁的坐在躺椅上,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捋起颌下的短虚,天子启深邃的目光中,开始逐渐闪过点点精光。
而郅都则躬身立于一旁,静静等候起天子启的最终指示。
大约一炷香之后,天子启才从思绪中回过神。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天子启方才还遍布阴云的面容之上,便已只剩一切尽在掌控的绝对自信。
“关外来的‘客人’,派人盯紧些;”
“可以放入城门,但绝对不能放入宫门。”
“袁盎那边,也不必刻意做什么。”
“——时刻盯紧那些‘客人’,在他们出手之前,绝对不要有其他任何动作!”
“只要死了第一个人,就立刻出手,全部拿下!”
“务必要留活口!”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闹出第二条人命······”
天子启低沉的话语声,自是让郅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待天子启重新瘫回椅背上,对自己摆摆手,郅都才终是稍待疑虑的上前一步,轻声问道:“那,该死的······”
“还是袁盎?”
莫名其妙的一问,却只引的天子启意味深长的一笑,叫头朝另一侧一别,再怪笑着闭上双眼。
“如果是袁盎,那当然最好不过;”
“可若是袁盎大难不死······”
“嘿······”
“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
“对了;”
“晁错和陶青那边,你还是稍微盯着些。”
“——朕那个弟弟啊~”
“——只怕,是已经疯魔喽~~~”
最后再道出一语,天子启再一摆手,旋即便背过身去;
待郅都离开,侧躺在躺椅上的天子启,脸上才终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会是谁呢······”
“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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