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韩信在河边钓鱼,都快要饿死了;”
“刚好河边,有几个妇人在清洗棉絮,其中一个老妇,看见韩信快要饿死了,就将自己的饭菜,给韩信分了一些。”
“后来,韩信名扬天下,贵为诸侯,却并没有忘记当年这一饭之恩。”
“找到那老妇之后,韩信派人给老妇送去酒肉吃食,还另外送去黄金一千金,以报答老妇当年的恩情······”
如是说着,韩安国便满怀唏嘘的长叹口气;
眉宇间,也尽带上了自嘲,和苦涩。
“老妇一饭之恩,韩信千金相报;”
“这是因为当年的那顿饭,救了即将饿死的韩信,对韩信雪中送炭的缘故。”
“而我先前在长安,也像个流亡的灾民一样,到处流窜,却连落脚之处都没有、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在这样的时候,田公以对待贵客的礼仪,把我请到了自己的家中,盛情款待。”
“这,难道不也是雪中送炭吗?”
“这样的恩情,我难道可以随意忘记吗?”
“——老妇一顿饭,能让淮阴侯韩信千金相报;”
“田公如此厚待,我韩安国,难道不会效彷韩信的举动,对田公感恩戴德吗?”
“得到田公如此礼遇,我难道还会因为田公,在为我出谋划策时说错了话,而生气的不愿再和田公做朋友了吗?”
诚恳的话语声,也让田蚡不由恍然失了神;
却见韩安国苦笑着起身,对田蚡深拱手一拜。
“既然田公是这样看我的,那我,也没脸继续在这里,接受田公的款待了。”
“——我这就离开,去寻找另外的住处。”
“但即便是如此,田公今日的恩情,我韩安国,也还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说着,韩安国便转过身,朝着客堂外走去。
却也不出意外的,再次被田蚡着急忙慌的拉回。
将韩安国再次摁回座位上,田蚡只又纠结了片刻;
就这片刻纠结,便惹得韩安国再次作势要起身,田蚡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那迟迟没有道出的上策,摆在了韩安国的面前。
“我知道,我是外戚的身份,会让将军有所疑虑。”
“——毕竟梁王如今,是想要争取储君皇太弟的位置;”
“这对于宫中的夫人们、公子们,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但我希望接下来,我说给将军听的这番话,不会引来将军的反感。”
“就算最终,将军也还是没有采纳这上策,也希望将军不要因此,而对我生出厌恶。”
不忘最后补上一句‘别急眼’,便见田蚡深吸一口气,面上神容,也陡然带上了一抹郑重。
“这上策,可以彻底解决将军眼下,所遇到的所有问题。”
“——只要成功,将军,就肯定能回到梁王身边,并再次得到梁王的信重!”
“同时,也可以顺带报答梁王的恩情,不必再对梁王感到愧疚。”
“只是这上策······”
满是严肃的一番话语,田蚡又刻意将话头一顿,却惹得韩安国有些焦急了起来。
“田公但说无妨。”
“无论田公说了什么,我都绝不会因此,而对田公感到厌恶的。”
感受到韩安国语调中的急切,田蚡暗地里,早已是乐开了花。
但在表面上,田蚡仍就是一副无比纠结的模样,最后也不忘摆出一个‘好吧,你非要我说,那我就说吧’的神容。
“将军肯定知道,对于现在的梁王而言,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而在梁王这件事上,梁王需要对付的敌人是谁,相信将军,也不会想不到。”
沉声一语,只惹得韩安国当下一怔!
目光呆滞的愣在原地,愣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略带试探的开口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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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荣?”
“——没错!”
韩安国话音刚落,田蚡便沉沉点下头!
“梁王眼下,想做储君皇太弟;”
“——梁王这次来长安,也同样是为了这件事!”
“而陛下先前,以储君之位承诺梁王,也很可能只是为了哄骗梁王,让梁王和刘鼻的叛军死战。”
“现在,叛乱已经平定,刘鼻已经败走、刘戊也已经死去。”
“陛下已经不再需要梁王,自然也就不会履行承诺,让梁王,成为自己的储君皇太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王要想取得成功,就只能仰仗太后。”
“可偏偏在叛乱平定之后,梁王听信小人的谗言,将平叛的功臣——中尉张羽,和将军二人贬谪,惹恼了太后······”
话说一半,田蚡不忘忧心忡忡的暗自摇摇头。
只片刻之后,面上神容也愈发郑重了起来。
“所以现在,梁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公子荣出错!”
“——皇后至今没有生下子嗣,所以陛下想要册立储君,便没有办法‘立嫡’;”
“只要公子荣犯下大错,陛下也会失去‘立长’的选项。”
“陛下即不能立嫡,也不能立长;”
“再加上梁王,有太后在背后撑腰、在睢阳抵御叛军的功劳傍身。”
“如此一来,梁王的大事,恐怕是想不成功,都很难了······”
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语道出口,田蚡面上神容严峻依旧。
见韩安国闻言,面色逐渐阴晴不定起来,田蚡却只是将面色再一肃。
“所以这上策,就是由将军亲自出手,让公子荣犯下大错!”
“只要公子荣犯下大错,陛下既不能立嫡,也不能立长,梁王的大事,就必然能成功!”
“等到时,梁王做了储君皇太弟,又得知公子荣犯下的大错,是将军一手所为,难道,还会冷落将军吗?”
“——那羊胜、公孙诡,就算是再怎么巧舌如黄,再如何在梁王身边颠倒是非黑白,又如何能抹去将军,为梁王立下的从龙之功呢······”
随着田蚡愈发低沉、平缓,却也愈发带上蛊惑性的话语声,韩安国的眼睛只一点点睁大;
待最后,听到田蚡口中道出那‘从龙之功’四个字,韩安国更是身形一颤,眼角也下意识眯了起来。
田蚡这上策,韩安国大概听明白了。
——由韩安国主动出手,让皇长子刘荣犯下大错,并因此失去成为储君的资格,从而迫使天子启‘矮子里面拔将军’,无可奈何的选择梁王刘武,来做自己的储君;
然后,韩安国就可以借着‘帮助梁王刘武夺得储位’的功劳,顺理成章的回到刘武身边,并再次得到梁王刘武······
不;
储君刘武的信重!
!
只不过,在听到这上策的内容时,韩安国第一个想到的,却并不是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而是田蚡最开始,不愿意说出上策时,所给出的那句解释。
——这上策说出口,刚结识的韩安国、田蚡二人,就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田公的上策,确实考虑的面面俱到;”
“我刚听到,就已经有些心动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让公子荣‘犯下大错’的方法,田公,也已是成竹在胸?”
低沉的询问声传入耳中,田蚡只缓缓点下头。
正要开口,给韩安国好好讲讲‘让刘荣犯下大错’的办法时,却见韩安国的眉宇间,已悄然涌上些许戒备。
“只是有件事,我实在有些不大明白。”
“——王美人,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夫人;”
“公子彘,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如今更是年仅四岁。”
“就算田公借我的手,成功扳倒了公子荣,王美人又如何能让年仅四岁、在众公子排行第十的公子彘,得以成为储君太子呢?”
“难道将来,田公也要用同样的办法,让未来的梁王也‘犯下大错’,从而失去储君之位······”
“——亦或是现在,借我的手扳倒公子荣之后,就要立刻开始着手;”
“坐收渔翁之利,好将公子彘,推上那储君太子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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