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系四王,又是什么时候,和晁错结下了这般深仇大恨?
刘鼻起兵‘诛晁错’,勉强可以解释为:是刘鼻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不被削土,才将矛头指向了《削藩策》的第一作者。
那这些被刘鼻鼓动,一起起兵造反的宗亲诸侯,又是为了什么?
申屠嘉非常确定:无论是端坐御榻之上的天子启,还是对坐于申屠嘉身前的袁盎,都对此心知肚明······
“袁丝······”
“袁丝·········”
“难成大器······”
“难成大器啊············”
在御榻右侧,申屠嘉一阵摇头叹息不止;
而天子启的目光,却仍旧死死锁定在了御榻左侧,仍侃侃而谈的袁盎身上。
“早在两年前,晁错闹出《削藩策》的时候,臣就已经提醒过陛下:这么做,会造成何等严重的后果。”
“眼下,刘鼻、刘戊起兵,齐地四王争相响应,赵王也在邯郸城内蠢蠢欲动;”
“整个关东,都被战火所波及!”
“——此间种种,都是晁错的《削藩策》,所引发的恶劣后果啊······”
看着袁盎以一种悲古怀秋的语气,将刘鼻、刘戊,乃至齐系四王的叛乱,都归咎于晁错的《削藩策》之上,天子启面上的澹澹笑意,只顿时僵在了脸上。
但很快,天子启被反应过来,再次恢复到先前,那笑意盈盈的神容;
对袁盎稍点下头,望向袁盎的目光中,随即再次带上了鼓励之色!
“袁大夫说的有道理。”
“——在当时,我实在是太固执,也实在是没想到晁错的《削藩策》,会引发如此恶劣的后果。”
“可现如今,祸已酿成;”
“朕该怎么做,才能将如今,这因为《削藩策》而引发的祸事,顺利的解决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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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满是愧疚的表示自己‘很后悔支持《削藩策》’,又满是疑惑的发出一问,天子启望向袁盎的目光,又稍带上了些许忐忑。
见袁盎久久没有开口作答,天子启又不忘略有些急切的补充上一句:“最初,袁大夫是和贾谊——贾长沙同一年入朝为官。”
“就算袁大夫,没有贾谊那样的才能,也总比晁错好一些吧?”
“袁大夫,应该能给朕,想到好的办法?”
听闻天子启前半句话,袁盎只赶忙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自谦,表明自己‘不敢和贾谊相提并论’;
但当天子启后半句话道出口,说袁盎‘总比晁错好一些吧?’的时候,袁盎面上的苦笑,却也僵在了脸上。
心下虽已有了主意,袁盎却也没忘羊装纠结的,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
待袁盎感觉时机成熟,才终于抬起头,对天子启沉沉一拱手。
“陛下。”
“为今之计,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刘鼻起兵,是因为晁错的《削藩策》,削夺了刘鼻的会稽、豫章两郡。”
“刘鼻不想被削土,所以才起兵;”
“名义上是‘诛晁错’,实际上,却是逼迫陛下杀晁错、废削藩!”
满是笃定的道出一语,袁盎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带上了一抹郑重。
就好像袁盎这番话,真的是在为宗庙、社稷,在位刘启着想,而非借此公报私仇。
“——既然刘鼻起兵,是因为这样的辕固,那只要目的达成,刘鼻,就没有不退兵的道理。”
“所以臣认为:陛下可以将晁错诛杀,然后派使臣前去,赦免吴、楚等国起兵作乱的罪名,并将刘鼻的会稽、豫章两郡,重新恢复为吴国的封土。”
“如此一来,如今的祸事,就可以不费一兵一族便平息;”
“梁王,也就不需要在睢阳城头,和刘鼻、刘戊的军队死战了······”
待御榻左侧的袁盎图穷匕见,端坐御榻上的天子启,也终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在御榻右侧,丞相申屠嘉,却早已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嗯······”
“丞相认为如何?”
袁盎话落,便见天子启装摸做样的思虑片刻,随即冷不丁侧过头,朝申屠嘉发出一问。
“袁大夫的建议,朕,应不应该采纳呢?”
没等申屠嘉反应过来,天子启便又是的一问,只惹得申屠嘉忧心忡忡的抬起头,只给御榻上的天子启,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神容。
却见御榻左侧,袁盎悄然从座位上起身,轻笑着上前两步。
“对于晁错的《削藩策》,丞相也是反对的。”
“只是先前,陛下在《削藩策》的事上十分坚定,丞相又公忠体国,才没有继续反对陛下。”
“现在,陛下已经认识到了《削藩策》的危害,决定杀晁错、废削藩,丞相当然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面色如常的说着,袁盎还不忘笑着抬起头,朝申屠嘉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
那生动的神情,就好像在对申屠嘉说:丞相~
笑一个吧~
晁错要玩儿完啦~
《削藩策》要废黜啦······
“臣······”
“臣·········”
听闻袁盎这一番‘替自己’表明态度的话语,又感受到身侧,天子启那满带着试探的深邃目光,申屠嘉只一次次张开嘴唇;
但除了一个‘臣’,申屠嘉,便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了。
见申屠嘉这般反应,袁盎倒是略有些孤疑的皱起眉,似是终于发现:对于自己‘诛杀晁错’的建议,申屠嘉,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至于端坐于御榻上的天子启,也满是疑惑地侧过身,向申屠嘉投去异样的目光。
“先前,朕要支持《削藩策》,丞相却出面阻止。”
“现在,朕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像丞相希望的那样,废黜《削藩策》了;”
“丞相怎么······”
意味深长的一语,惹得申屠嘉悠然抬起头,却见天子启的面容之上,已是悄然涌上些许不忿之色。
虽然后半句话,天子启没有明说,但从天子启那扬起的眉角,申屠嘉,就不难看出这样一句话;
——丞相,是铁了心,要处处和朕作对吗······
“臣······”
“臣·········”
又是接连几声‘臣’,却依旧没能道出第二个字,申屠嘉只觉心中一阵烦闷。
只片刻之后,申屠嘉就感觉腹脏一热,面色瞬间涨红了起来!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突然一阵剧咳,惹得殿内众人不由得一惊!
便是袁盎,也赶忙一缩脖子,如同一个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的孩子一般退到一旁,又不时将担忧的目光,撒向申屠嘉那满是涨红的脸庞。
而御榻之上,天子启也显然被申屠嘉这副架势吓了一大跳;
赶忙上前,蹲坐在申屠嘉身边,焦急地为申屠嘉轻抚起前胸,嘴上也不忘对呆立于旁的宫人发出呵斥。
“还不快去请太医!
”
片刻之后,整个宣室殿内,便因为申屠嘉这一阵剧咳,而彻底乱作一团。
以至于都没有人发现:面色通红,正剧咳不止的申屠嘉,却将目光死死锁定在了身旁不远处,仍呆若木鸡的中大夫:袁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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