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酒桌后,魏颉笑着对卜倩道:“小萝卜,这位是你大哥哥的大哥,你该叫他什么?”
卜倩迟疑了一会儿,小声回答道:“大……大大哥哥?”
魏颉和万纶一齐哈哈大笑。
“贤弟,能否与愚兄讲些你行走江湖遇到的奇闻轶事?”万纶满怀期待的问道。
魏颉思索片刻,坦言说道:“不瞒哥哥,弟弟我其实是死罪之人。”
万纶陡然一惊,“此话怎讲?!”
魏颉沉声道:“我奉天子旨意,负责镇守濠州落剑城搁剑塔,后来宝塔遭毁,塔中的那柄仙剑青……霜寒天下亦被人夺去,我犯了渎职的死罪,唉,如今我算是出城逃命来了。”
万纶震惊无比,睁大了眼睛,振声问道:“令尊可是那位名扬天下的魏魁魏大将军?!”
魏颉点了点头,“正是。”
万纶扶额道:“昭平五年,魏大将军为保住北方碎肉城,不惜以身殉国,于少咸山慷慨赴死,其英雄壮举,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怎料一年后天降神剑,皇帝听信了朝中奸佞祁密的谗言,竟……”
正说着,万纶忽然牙关紧咬,难以为继,魏颉更是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骂道:“祁密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卜倩一惊,伸手摸了摸青衫年轻人脑门上凸起的青筋,小声问道:“大哥哥,祁密是谁啊?他是坏人吗?”
魏颉语气严肃,“不是坏人。”
卜倩点了点头。
魏颉接着补充道:“是畜-牲。”
卜倩一脸茫然地看着魏颉。
“坏人尚且是人,而祁密那个狗贼,已然算不上是个人了!”
魏颉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畜-牲觐献谗言,蛊惑当朝天子,与天烛国狼蛮族签订了退兵的投降国书,割让了边境六座城池,令无数百姓惨遭异族人铁蹄的践踏,在朝中结党营私、斥逐异己、大兴冤狱,血腥屠杀抗虏将士和义军……种种罪行,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嫌多!”
万纶大声痛骂道:“我恨不得寝他皮、食他肉!”
魏颉同样怒极,“大哥,那奸贼恶贯满盈,寝他皮臭了咱们的身子,食他肉脏了咱们的嘴!依弟弟看,对付那种禽-兽,就该把他活活吊死在燕鸣关的城墙上,任凭秃鹫啄食他的尸体,好让狼蛮族人看看,咱们中原男儿抗击北虏的决心!”
万纶高声应道:“说得好,奸佞卖国贼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下场!”
卜倩歪着脑袋问道:“大哥哥,那个坏……不,那个畜-牲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魏颉回答道:“那个畜-牲是当朝宰相,自然住在天启城的宰相府里了,唉,这两年常听说有义士去刺杀那狗贼,可惜并无喜报传来啊……”
万纶坚声道:“恶人自有天收,那奸贼逍遥不了几年,早晚有人取了他的狗命!”
魏颉举起酒杯道:“哥哥所言极是,来,干一碗!”
“干!”
魏、万二人痛快喝酒之际,卜倩却一个人发了起呆,眼神直愣愣的,也不知那颗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据说是为了遵从什么狗屁天命,皇帝特意将建阳城改名为了‘落剑城’,还建了座‘搁剑塔’来存放那柄天降神剑,命魏大将军的后人来看守宝塔。”
万纶酒意上来,“我曾与多位萍水相逢的江湖义士聊起过此事,每每谈及,无不扼腕叹息,堂堂大英雄的后人,竟受到如此不公平的打压……谁想今日,让我在此地遇到了真人,我万纶既有幸与英雄之后结为兄弟,纵然现在便死,那也不枉此生了!哈哈,不枉了!”
魏颉掏心窝的说道:“我自幼年起便一心扑在武学修炼上面,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后来负责镇守搁剑塔,与几十个守卫士兵称兄道弟,我本以为他们都是真心待我的……唉,那晚塔毁剑失,我逃回家中后,发现他们居然全不顾及兄弟情谊,瓜分我的家财不说,还要抓我去送官,我一气之下便与他们恩断义绝,一个人踏上了逃亡之路。”
嗓音顿时提高,“今日有幸,在此间结识了大哥这样的豪爽男儿,我魏颉总算是又有了兄弟!大哥得知小弟乃朝廷要犯后,不加以鄙薄嫌弃,可见大哥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真丈夫!来,咱们兄弟接着喝!”
二人继续欢畅饮酒。
“贤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呐?”
“去沂州锦瑟城,找我大伯父东方梧桐。”
魏颉语气平淡,“他与我爹乃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如今我犯了杀头的大罪,无地立身,想求他帮我寻个出路。”
万纶又是一惊,“想不到金梁王麾下第一儒将,人称‘玉面人龙’的东方梧桐,竟会是魏大将军的结义兄弟?!”
魏颉“嗯”了一下,“是啊,我伯父一直待我很好,自从家父殉国后,他就时常派人送些财物来接济我,即便军务繁忙,每隔大半年都会抽身来看我一次……眼下我被朝廷通缉,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能投靠的人就只有他了,他若不肯帮我,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万纶正色道:“贤弟吉人自有天相,江湖何其之大,岂会没有容身之所?”
魏颉快意一笑,再度端碗道:“承大哥吉言,小弟敬大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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