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大胜差点跳起来,他瞄了眼罗叶,立即就明白她原来是知情的。
愤怒涌上心头,娄大胜沉下脸来,两手把着桌沿,身体前倾,低声说:“小子,别说你现在还没当上董事长,就算当上了,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说那些谣言、猜测的话,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韩冬凑过来,同样低声道:“娄叔,有证据,甚至是可以必要时作为呈堂证供的那种。”
这下娄大胜没招了,他脸色难看地往藤椅里向后一靠,呼吸沉重,用沉默放弃了抵抗。
韩冬的话虽短,但明确地表明了几层意思:我有证据,但尚未公开,不服的话可以拿来公开啊,但是你同意这样做吗?反正我的证据很硬哦!
“你整出来的?”娄大胜问。
“啧,娄叔你看你,太不了解我啦!”韩冬晃着大圆脑袋,满脸的遗憾:“我小时候是很不正经,可那是跟我老爹逆反呀。他现在不在了,我折腾啥?难道要把自己的产业折腾光才好?
我也是个知道利害关系的,哪能拿自家利益开玩笑?说实在,没见到证据之前我也难以置信托尼这么正直的人会干这种糊涂事,可事实摆在那里嘛!”
一时大家都没再说话,似乎在聆听风中带来的林木合奏,场面冷了下来。娄大胜心中十分复杂。
韩冬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那么首先他手里的证据一定是过硬的,其次这家伙肯定已经和董事们通气,甚至取得了部分人的支持。
他知道接下来韩冬要干什么,也清楚这么做的目的和结果,问题是对方选择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本身就是让自己做出选择:你站在哪边?要不要给托尼他们通个气?
娄大胜哪边都不想掺和。但这不是某个顾问出事他可以凭资历继续做甩手掌柜,首席经营官的去留他必须做出姿态才行。
而且他是全体合伙人会议的召集人,对合伙人的处理甚至去留只有召开会议通过决议才可以。这可真是麻烦!
“你既来找我,应该已经和董事们沟通过了?”他在思索中轻声问了句。
“对啊。您是老资历,除去董事们,我当然得先和您商议……。”
娄大胜摆摆手打断他的恭维,追问:“那他们怎么说?”
“他们?他们对此都很气愤。前辈应该知道,这种管理者明知故犯违规的情形,本公司建立以来还是头一回吧?”
韩冬小心地选择了“气愤”这种说法,回避了同意或者不同意,但已经足够了,既表明了各位的不认同,又没有添油加醋。
“现在托尼的威望、势力都在上升期,他敢这样做是有依仗的。但如果我们视而不见,这个榜样树在哪儿,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他叽咕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娄大胜心里很烦躁。“这事还有谁知道?”他问。
“莎莉和大魏应该也知道了,是那个叫艾米的助理告诉他们的。其余人……。”韩冬摇摇头。
事情明显了,人家那边没把他当自己人,估计正三人一起在下边合计呢。
娄大胜苦笑:“你费心约我来,把事情告诉我,是希望我出面召开合伙人会议,同时支持你在会议上的提案对吗?”
“娄叔英明。合伙人会议肯定得开,这是按规矩做事。”韩冬将两肘支在桌边,做出小辈谦逊的态度,说:“托尼自己立的的规矩,涉及合伙人违法、违规的,应召集合伙人会议评议,并由董事会根据表决结果作出裁决。娄叔呵,”
他面带诚恳:“召集合伙人全体会议需要一名经营合伙人或管理合伙人发起,可莎莉肯定会用各种办法拖延甚至拒绝的,大魏和托尼也是一伙,我只有来向你求助。
你是我父亲留下的元老,我希望在关键性的路口能看到你的身影,得到你的扶持。至于提案,董事会会发邮件给你,然后派人来参会的。”
韩冬顿了顿,见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继续说:“我和托尼之间的矛盾,在之前你应该有了解,那不过是上市还是继续自营的方向问题。
其实对托尼的个人能力,以及我父亲去世后这段时间里他维护公司大局的稳定,我还是非常认可的。但这不表明大家可以容忍他胡来。
况且人证、物证都是全的,这件事并非无中生有,不是特地要搞事情耍阴谋
。难道我就算知道他违规,为怕别人议论我是个小人所以闭上嘴才算做得对?那对公司、团队、股东的责任又怎么说?”
“唉!”听到这里娄大胜放下手里一直捏着的茶盏,叹口气说:“你要是当年做事、做人这么有章法,老董事长该多高兴啊!”
“说实话,有些是本来就有,但那会儿逆反心理作祟所以没显出来。另一半是他老人家去世后才自己悟出来的。以后还要前辈多指点。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呢。”
娄大胜摇摇手:“你大了,有主意啦。哪里需要我多嘴?”
“话不能这么说。”韩冬微笑起来:“即使这次托尼下去,但他人还在公司,影响力还是有的。况且莎莉和大魏也还在……。”
“你还是要搞上市?”娄大胜突然问。
“我一直希望如此。”韩冬点头:“其实争来争去,争的不还是怎么把企业做得更大、更强、更值钱吗?
是托尼没搞明白,上市融资可以更快速地推动企业发展,获得的资金体量更大,对企业其实是有利的。
这和他的目标、方向完全一致,只是实现的手段差异而已。前辈你想,这几个股东能有无穷尽的家底拿来支撑智亚吗?靠积累能比卖掉几个股票来钱快吗?
咱们自己辛辛苦苦攒来攒去,一年下来利润有几个一千万?可资本市场上可能一天我们就可以搞几千万,这是多大的差别?
为了大目标,为了所有股东的利益,我们拿出不影响大局的部分股份,难道不值得吗?”
听他这样说,娄大胜轻轻点头,“啪”地打开手里的折扇摇着,缓缓说:“前几次会议你俩吵得我头昏脑胀,根本没心思细听。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了,这原来是个‘殊途同归’的事情。”
“对对!”韩冬赶紧添柴:“托尼那个人太冲动,根本容不得其他人见解,何况他还一直瞧不起我。
我的意思是,所有合伙人都可以获得部分原始股,有管理职权的还可以获得额外期权。
这样表面上看确实合伙制转成股份制了,但上市后大家手里的原始股也好,期权股也罢,都能通过市场变现,这却是合伙制所不具备的激励优势……。”
娄大胜边听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后辈给自己补了次经济课。
其实话说到这时彼此已经清楚,托尼违规下台已经不是重点,继续合伙制还是走上市道路也非核心话题,重要的是韩冬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地用“额外期权”和“变现”吸引了娄大胜的注意力。
他忽然明白对方关注的实际是自己能够看到、获得的收益,合伙还是股份制的全是扯!“咦,这老家伙,看来他是无心恋战,居然已经在打如何抽身退步的主意了?”韩冬暗想。
谈到最后,娄总提出了两条:
一,自己可以支持韩冬并出面要求召集全体合伙人会议,但托尼下台必须是温和、体面的,不能引起过多震动,否则他会干预;
二,在托尼顺利下台之后,韩冬应当在上市前公布配股方案时给予娄大胜特别的份额照顾。而韩冬则要求娄总股份变现时他有双方默认的优先权。
娄总当然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但如果他那时已经决定变现退出了,后边谁控股又关他什么事呢?双赢,就该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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