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凑巧,本来无色禅师大多时候都是在罗汉堂修禅,轻易不出大门,要走也是去行天下,今夜却是福至心灵,走出自己的静室干起了夜观星象的无聊事儿。
佛家讲究修心,对于天象、星象这些外物自然不如道教来得重视,而无色本人倒是在此道中有些涉猎,不过也只是当成私人爱好。
其实这种事情他这几年都没有少干,大半夜抬头盯着星空一望就是半个时辰,当年宋廷撤离汴梁的时候,他便看到荧惑侵略、紫微晦暗;后来“后金”崛起,他见到天上杀破狼煞星布影、笼罩中枢,跟着没过多久果然那些留着辫子的满人便过来将群龙无首的蒙古人驱逐。
这几年,整个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而江湖同样乱成了一锅粥,曾经的天下第一大派少林都不得不蛰伏起来。
好在如今在清廷治下,盛京的那位满人皇帝虽然不礼佛,但因为其父禅位后遁入空门,他还为其专门修建了一座寺庙,所以对于“系出同源”的少林寺,他就算没什么好感却也不管不问,只要少林寺自己“安分守己”便不会有事。
而今夜,无色再次心血来潮地抬头,望天。
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无法确认,只是猜测,连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但毫无疑问,少林似乎也将陷入多事之秋,这却是他可以断定地。
也就在他叹了口气准备回静室继续修禅静心的时候,却得到弟子回报,藏经阁发现了异动,疑似有人侵入。
悚然一惊的无色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所以以往这种事情就算听说了他可能更多也是交给弟子们去处理,这一次却是亲自将大半个罗汉堂的僧人都带了过来。
藏经阁在少林寺当然重要,但如同无色这样已经是长老辈分地,更看重对于少林门派根基地位作用大的那些秘籍宝典,而那些另有一个更周全的地方安置,并有在寺内有“三渡”之称的前代长老们看管。
近些年来,他来藏经阁也很少,不过样子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外面是如此,到了里面,火把烘托照亮的室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在那狼藉间,他首先注意到的自然是还站着的李平安,略带惊奇地看了一眼,转头又望向了那边已经被一拥进来的众武僧们包围起来的尹克西和潇湘子,潇湘子瘫坐在墙壁边,尹克西则更惨,被一堆经文压着,口吐鲜血都溅红了自己的衣服。
两人也正眼神恼恨地看向他,恼于自己,恨于无色。
“我道是谁半夜来寺里闹事,原来却是你们这两个家伙?看来上次贫僧还是太过讲究慈悲,小惩大诫终归还是换不到回头是岸。”无色言语冷冽,一副怒目金刚姿态。
尹克西咳了一声,嗤笑道:“呸,你这个老秃驴,既然已经落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当爷爷我会求饶嘛。”
潇湘子伤势较轻,此时也嘿然:“不错,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要就给我一个痛快!”
事到如今,死在无色这个“宿敌”手上,起码比死在李平安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手里更能让他们接受。
“出家人不讲究打打杀杀,而且你们罪不至死。再说了,既然都来到少林了,不让你们多做几日客,好好招待一下你们,岂不是贫僧这个东道主的不是了?”无色禅师这么说着,那笑起来的样子却连一旁的李平安看着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基本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里,尹克西和潇湘子二人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出家人确实讲究慈悲为怀,劝人向善回头是岸,但同样也有怒目金刚之时,无色更是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僧人。
等到安排完尹克西两人的事情,无色又让罗汉堂的弟子们先把藏经阁内好好收拾一番,这才转过头来面对着李平安,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用哭丧棒撑着身体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便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时候还会在藏经阁内?”
李平安对对方早有耳闻,当然了是在一些武侠小说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没想到这边也有。
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无色和尹克西他们早有恩怨,甚至这次尹克西二人夜袭少林也是因为无色的缘故,不过这时候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只是恭敬道:“启禀师叔祖,弟子叫平安,是觉远师父的大弟子。今夜弟子本是在阁内誊抄经文,之后迷迷糊糊睡了,却没想到碰到了有人夜袭。那两个是……”
在少林呆了这么久,虽然很少和旁人交流,但是起码的辈分李平安还是不至于弄错地,无色可不像是他和君宝他们一样,连辈分都没安排好,他显然是“无”字辈,那就是和住持一个辈分了,而住持则是觉远的尊师。
“不过是两个心怀怨气过来报复的蒙古贼罢了……”无色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恍然道:“原来你是觉远的弟子,不过你练的是什么武功?如果是觉远想要拿下这二贼的话,恐怕也要好一番功夫,你这是青出于蓝了。”
他似乎也无意深究,是不是李平安有与那两人勾结的可能,这种事情到时候叫觉远过来问问就清楚了。
李平安赦然道:“其实弟子也是趁其不备,加之此处乃是我少林重地,他们心有忌惮便容易分心,才被弟子有机可趁。加上弟子又是有心算无心,若是在外面正面对敌的话,弟子并非他们两个的对手。”
无色点头,不置可否,然后赞扬道:“遇敌首先冷静思考对策,处于下风亦不慌张,以智取胜,你干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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