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道路到处淌水,犹如泥沼。走不了两里地,浑身已被浇得湿透。阜彤扯紧斗篷兜帽,催马跨过几乎全由梯子铺成的小石桥。
河里涨水了,但幸好桥洞很高。
他要找的那座小院就在桥头第一家。雨水漫过屋檐,水珠连成一串,滴滴答答。屋檐下的大门左右各有一名卫兵,各自手里拄着长矛,正相互谈笑。
“矢尤千户是住这里吗?”阜彤高声问道。
“是的。您是?”一名卫兵盯着阜彤腰间长剑,语气显得很恭敬。
“请通报一声,金鳞剑士卫队阜彤拜访。”
“好,请等一下。”那名卫兵飞快跑进院内去传信。
阜彤翻身下马,躲于檐下等候通报。
他讨厌这雨。
虽然乌阁也时常下雨,但下一会儿就停,从没像这样连绵数十日不见天晴。
这鬼天气可把他们坑苦了。按照预定计划,他们本该在月内赶到西垣与塞伯大军会合。但就这进度,阜彤不敢想象最终还能不能准时赶到战场。
大雨接连下了十几天。他们在这青石镇上也盘亘了十几天。
青石镇虽是个大镇,可无法同时容纳数千名士兵和他们的战马辎重,所以六千大军只好分散在附近村里住下。好在当地人热情好客,各乡纷纷派出代表,邀请友军前往驻扎。
本来若是能够平安熬过这轮霖雨倒也宾主尽欢。可偏偏有那么些笨蛋,非要惹出些事来。
驻扎下来后,将士们无所事事,整日也不操练,便天天往镇上酒馆饮酒听曲。久而久之,持械斗殴,欺负民女这类事便时有发生,闹得小镇不得安宁。
最后,几名一直想杀泊洛人的士兵勇猛过了头,竟失手打死一名当地百姓。
惨剧发生后,青石镇群情激奋,嚷着要惩办凶手,并要求这些人尽快离开。可雨还没停,而这些人在这里又住得习惯,哪能说走就走。眼看一场更大的冲突就要发生。
为平息冲突,附近方宿城守军便派了支百人队前往青石镇。
带队来平息纷乱的是一名叫睾储的百户。这人性情率直,了解情况后,便带着手下去凶手所在驻扎处抓人。凶手来自河渚军,这支由河渚城主手下爱将巴弥率领的队伍共七百五十人,分别驻扎在两个相邻的村子里。他们的首领巴弥常在镇上留宿,与师兎城主父子一起饮酒。那天当手下找到他,向他报告部下在大街上斗殴失手杀了人,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咱们走这么远,不就是为了去杀人。”他毫不在乎地对来人说。
巴弥的态度无疑对部下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面对上门拿人的友军,河渚勇士有恃无恐,双方从农庄打到田野,战况颇为激烈。
这场战斗最后以方宿守军死伤三人收场。
冲突发生后,方宿地方官再也坐不住,不仅再次增派援军赶来平息纷争,连巨鳞也派出使者前来交涉。而对这件影响恶劣的事件,坊间更是流言纷纷。
当地人都说,大战尚未开打,西征友军怕是转眼就要变成敌军了。
这话传到阜彤耳里,令他感到十分焦虑。
想着临行前贵人推心置腹的嘱托和交代,他决定对此绝不能听之任之。
不过,他毕竟只是名小队长,这事单靠自己无能为力。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两名被陛下赐予“忠烈”、“忠信”称号,具有强烈荣誉感和使命感的新晋千户。
他决定先找他俩商量。
阜彤在屋檐下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里面有人在问:“是阜彤队长来了吗?”
接着,他便看见矢尤、卓炀两位千户绕过回廊朝门口走来。
“原来卓炀大人也在这里。”
“闲来无事,过来喝酒。既然阜彤队长来了,正好一起。”卓炀道。
这矢尤、卓炀二人都还三十岁不到,比阜彤大不了多少。
阜彤也不跟他俩客气,便跟着进了客厅。
此时厅里早已摆好酒菜,有两名妆容艳丽的女子负责斟酒。阜彤注意看了看两名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她俩穿着打扮并不像农家女,应该不是这户人家的。
“这位是青鸢姑娘,这位是娆姁姑娘。”矢尤马上介绍。
生着一张圆脸的矢尤面相和善。他眼睛不大,皮肤光滑,柔软稀疏的胡子像是原本不属于这张脸似的,稀稀拉拉贴在唇上。
阜彤注意到他看那位青鸢姑娘的眼神有些暧昧,马上便明白了对方身份。
这是两名青楼女子。
卓炀皮肤黝黑,毛孔粗大,比矢尤看着结实一些。他看了看阜彤说:“这雨下个没完没了,除了喝酒,咱们还能干啥。”
“可不是,成天窝在这里,我这身上都快长霉了。”矢尤把目光从那位青鸢姑娘身上移开,望向阜彤,“下面人对此多有不满,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都一样。”阜彤语带双关的说。
“是吧,是吧。我就说嘛。这些日子,阜彤老弟肯定跟咱们一样闲得无聊。”卓炀心领神会地看了看矢尤,又将目光转向阜彤,“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人催着赶路的?”
“有,当然有。我队上可有几个积极分子,早就对大军在此踟蹰不前表示不满了。那几个家里可都是有背景的,他们的声音或可直接传入陛下耳里。所以我很担心啊。”
“担心什么?这情况又不是你造成的,这叫做天不作美。再说了,咱们不过是中层军官,在上面也说不上话。就算最后误了事,也怪不到咱们头上。”矢尤端起一杯酒递给阜彤,“来,青鸢姑娘特别调制。尝尝。别担心,咱们不过听命行事。”
“你说,你队里有些家伙很有来头,是真的?”卓炀问。
https://xianzhe.cc/book/41229/119768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