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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春季学期开学后,评估项目也正式启动了。除了我和师姐以外,又从本校区和其他校区各个部门抽调了七八位老师辅助整理工作。我们在一个不常使用的大会议室里进行整理工作,大大小小的装满文件资料的纸箱子大概有十几二十个,毕竟从公司成立起没有做过这类型的评估项目,好几十年的纸质文件那是不少的。因为只有我和师姐是专业对口的,所以由我们负责把关项目的各个主要环节,其他抽调的老师都只是按照我们的指示去完成相应的工作。每一个环节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所以时间任务重。

从三月份开始一直到十月份,在这八个月期间,我和师姐,还有一个其他校区的老师,我们三个人从早上八点一直加班做到晚上十点左右,每天如此,连周末也是如此。我从未想过居然可以连一个休息日也没有,项目开始之前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项目的进行是这样的,他们也都默认了我会接受。即使我大为震惊,但是依然没有勇气去质问谁这样的工作时间是否合理,当时甚至都不知道劳动法什么的。其他帮忙的老师只是按照正常上下班时间来,晚上不加班,周末她们也休息。师姐因为人事岗位的工作很多,经常不在项目现场,到了中期她还被调去新校区负责人员招聘了,更是很少来。我经常遇到不懂的问题就会非常无助,主要是不熟悉公司的发展历程,期间有过合并、更名、重组等等。而且那些做辅助工作的老师有时候也会问一下整理上的问题,我有时候也难以抉择,主要还是之前没有太多实操的经验。每当各种问题袭来,我又一时无法解决的时候,真的倍感压力,每天都很煎熬,公司领导还时不时地来视察,每次都要催问能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一时间仿佛所有压力都排山倒海般倾泻在我身上。

自从项目启动以来,我每天早出晚归,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每天晚上十点下班,打车回到家十点半,好在车费报销,洗漱完十一点多,因为压力太大常常失眠,早上六点又得起床了。到国庆前,我几乎没有一天休息,除了清明节休息了三天,那几天我还发高烧,端午节休息了一天,此后就在没有休息日了。在这种超强度的连续加班工作后,我的身体终于出现了问题,一开始是突然的发高烧,转而又发低烧,这都还好,能坚持住,但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大概到了八月,我的整个下巴上都长满了一颗颗很大的脓疮,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毁容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怎么会不爱美,这种情况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我知道我必须得去医院了,咨询了家里有医生的同学,在她的建议下我去了一所专门治疗皮肤疾病的医院。但是我没办法在工作日去,因为工作日那些辅助工作的老师都在,需要我指导她们,根本走不开。于是我只能周六上午早早去医院看病,因为医院周末也只在周六上午有看诊,看完再赶去公司加班。

去了医院,跟医生陈述完我的病情后,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长期加班,作息时间紧张,导致了内分泌失调,那些长在下巴上的脓疮是痤疮,可不是什么青春痘。就在给我开药的时候,医生询问了我是自费还是医保,我下意识说医保,但是其实我医保卡里根本没多少钱,因为工资很低,按比例存进医保卡里的钱自然也就没多少了。医生给我开了一周的药,后续就是每周来复查然后再开药。我恍恍惚惚的拿着取药单来到缴费窗口,当护士姐姐报出价格后我都僵在了原地,那是两百多块钱的药,几乎把我医保卡里的钱刷光了。这个痤疮也不知道要吃多久的药才能好,也就说在没治好之前,我需要每周开两百多块钱的药。上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个穷鬼这么残忍,本来暑假期间就不计发全额工资,只发放基本工资,扣掉社保每个月就只有九百多块。虽然很难过,但是好在不是什么治不了的大病,我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公司赶。

刚吃了一周的药,还看不出有什么好转,又准备到周六了,需要去复诊再拿药。可是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不幸的事接踵而来。因为我发现身上又长了一些红色的疹子,不太痒,但是好像有越长越多的趋势,看得我心里直发慌。反正也是皮肤上的问题,正好周六一起看了。周六那天还是同一个医生看的我,因为是复诊,所以很快又给我开了同样的药。我趁机提了身上张疹子的问题,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那你这个要另外看,言外之意就是要重新挂号。我只能灰溜溜的出去重新挂号,在挂号之前先把药给拿了。又是那个医生,他看看说是玫瑰糠疹,至于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对这个病不了解,不知道是严重还不严重,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等我像幽灵一样飘到缴费窗口时,发现又是几百块的药费。至此我已被打击的不能言语,并十分后悔刚才先一步把治痤疮的药先给取了,因为现在有两种病的药,总不能一起都吃吧。

经过取舍,我决定还是先吃治疗玫瑰糠疹的药吧,毕竟痤疮产生的原因主要还是作息导致的内分泌紊乱,通过调整作息应该也是有用的吧,但是这个疹子真是得的莫名其妙。因为看病的时候过于震惊,也没听清医生说了什么,于是我等晚上回到家,用电脑查了一下这个病。我是越看越绝望,网上有的病友表示这个病治了两年都没有痊愈。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崩溃,各种委屈,失落,难过,忧伤全部涌来,我只想大哭一场。我只觉得人生的希望在一点点熄灭,没有人可以帮我,要继续走下去我只能自己支撑。

生病这种事为什么没有告诉父母,因为我很清楚即使告诉他们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帮助。小时候,我几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家里孩子多,父母无暇顾及这么多。后来才知道,不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是他们期待的孩子,更准确的说我和两个姐姐都不是。我们家有五个孩子,哥哥,两个姐姐,我,还有一个弟弟,看这个结构我想大多数人都能了解为什么。因为我父母想要两个儿子,但是谁曾想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再得到一个儿子。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就常常跟我说,在我出生时发现又是女儿后,他们曾经想过把我遗弃或者送人,还说医院的护士都建议他们把我送人,只是最后他们良心还没有泯灭,所以我才能留在这个家里。

对他们来说,每次提起这个事都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刻意地提醒我,要记得感恩戴德,要不是他们把我留下,我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每当他们说起这个,我的内心都无比刺痛,我很想告诉他们,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来到这个世上,我宁愿被遗弃。对我来说,与其活在这个家里每天面对我的亲生父母却活得像孤儿,不如真的当个孤儿,被最亲的人厌恶,那种感觉大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吧。当然这是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才明白的事实,小的时候还是天真的,我觉得在我生病的时候是可以获得父母更多关注的。但是真的生病了之后,得到的不是关注,而是更多的厌恶,我感冒了很难受,鼻涕不停地流,父母只会觉得给我看病要花钱,就是我身体不争气,这么没用,为什么要生病浪费他们的钱,我妈妈更过分的是,在我难受的不停擤鼻涕的时候,她是恶狠狠地让我滚到阳台去,不要在她面前恶心她。一个孩子被那样说,能忍住不哭,我认为我是坚强的,只能默默走到阳台,我知道即使我哭了也换不回她的怜悯,可能会被骂的更狠。

所以这一次,我只能自己扛。我不能这么消极,在还没离开这个家以前我不能倒下,我渴望的自由还没有机会触碰。我又开始浏览这个病需要注意的事项,发现有很多忌口,尤其不能吃发物,但是一搜索发物,连蘑菇木耳都算,各种肉类更不用说,就没有我能吃的东西了。最后,我得出结论,只能吃一些凉性的蔬菜,例如芥菜,苦瓜之类的。因为是八月暑假期间,所以食堂是不开放的,再加上我要忌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煮。于是我准备了一个小电饭锅,每天在办公室煮芥菜粥,苦瓜粥吃,放点油盐酱油,不管多难吃我都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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