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想起施琅赠送的短铳火枪和许下诺言，徐国难心神一阵恍惚，施琅面孔在眼前模糊不清。他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面颊，迅速平息异常情绪波动，恢复情报人员特有的冷静，认真分析起机密情报的现实价值，嘴角慢慢浮现出冷酷微笑。
伸手从笔架取出支湖笔，徐国难蘸饱浓墨奋笔疾书，很快就把密码转化成为文字。闭目沉思片刻，徐国难继续在察言司专用公文纸写下简要情报分析意见，这是军务处佥事必须承担的职责。
一刻钟后，徐国难终于放下湖笔，对着麻木手掌轻呵口气，从头到尾细看一遍情报分析意见，眼里现出满意神色。略想了想，伸手从桌案抽屉取出份文书，瞧着封面厄斯计划的颜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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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手指轻轻敲击案角，神情有些迟疑不决。
厄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不和女神，曾在希腊第一勇士阿喀琉斯父母的婚礼扔下“不和的金苹果”，引发特洛伊战争，最终导致木马屠城灭了一个种族。徐国难取出“不和的金苹果”，计划扔给谁？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细纱窗格斜照进来，射在文书封面现出炫目红光。徐国难轻轻抚摸橘红封面，温柔得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目光闪烁含意难明。
正自踟蹰，窗外忽然响起高声喧哗，徐国难抬头望去，见一大群彪悍探事携刀提棒从南院门口蜂拥涌出。徐国难认出走在最前面五大三粗的魁梧壮汉是靖安处佥事吴斌，暗自惊诧，推窗问道：“吴佥事，急匆匆出去有何要案？”
吴斌扭头见是徐国难，停下脚步挤出丝笑容。军务处与靖安处因为业务关系，经常要合作侦缉刺探，两人身为负责人表面关系还过得去。只是吴斌贪财好色，喜欢奉承权贵，在察言司内部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徐国难心里着实看不起，有些面和心不和。
吴斌扬了扬提在手上的倭滚刀，咧嘴笑笑算是打过招呼，道：“西定坊发生人命要案，奉冯总制差遣前往侦缉。”
冯总制就是国姓爷亲卫统领冯锡范。冯锡范武功卓绝，作战勇敢，跟随郑成功撤退台湾，多年来东征西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与陈永华、刘国轩合称台湾三杰，只是性格暴躁、贪财重利，治理朝政远不如被誉为台湾诸葛亮的陈永华。永历二十七年三藩作乱反叛清廷，靖南王耿精忠派心腹潜赴台湾联络，延平郡王郑经见有机可乘率军西征，接连攻克泉州、漳州、潮州等地，提出口号反清复明驱除鞑虏，那时明亡未久人心思旧，各地义军听说台湾郑王爷拥戴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孙宁靖王朱术桂为主反清复明，纷纷来投声势大震，耿精忠造反只为保全自家功名富贵，生怕郑经风头盖过自己，当即派军偷袭泉州，两军交战自相残杀，最终清廷渔翁得利不仅灭了耿精忠，郑经也西征失败黯然撤退回台，复兴大明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东宁总制使陈永华眼见反清复明日益渺茫，操劳过度忧悒成疾，永历三十四年病逝台湾，谥号文正。冯锡范继任东宁总制使掌管朝政，专横跋扈说一不二，郑经急病去世后暗中联合郑氏族老发动东宁事变，绞杀监国世子郑克藏，拥戴十二岁的郑克塽袭位延平郡王，自恃拥有废立大功，总揽朝政任用私人，贪污受贿为所欲为，把好端端的明郑江山搅得乱七八糟，人心思散，近些年修来馆招降纳叛成绩卓著，冯锡范“功”不可没。
听是东宁总制使冯锡范亲自交办案件，徐国难更觉诧异，脱口问道：“什么要案，竟要冯总制亲自差遣，劳动吴佥事出马？”
吴斌面色微滞，支支吾吾不想细说，旁边一名矮胖探事偏生饶舌，接嘴道：“山里的生蕃蛮子当街行刺，伤了满洲派来的和谈使者，冯总制觉得有失国体，很是恼怒，亲自指派吴佥事前往侦缉，务要查出背后指使。”
明郑王朝尊奉永历皇帝，素来以大明正统自居，不承认满清鞑子篡据大明江山的事实，内部文书都以满洲称呼。
吴斌横了多嘴探事一眼，朝徐国难拱拱手，大踏步走了出去。徐国难身为军务处佥事，自然晓得前些日子福建总督姚启圣派遣副将黄朝用与水师总督、镇国公刘国轩秘密联系，开出极优惠的招抚条件，允许明郑军民不上岸，不剃发，保留军队，台海和谈成功大有希望。想不到和谈使者居然大街遇刺，谈判必然又要横生变故，他愣在窗前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沉思良久终于跺了跺脚，拿起情报和文书，快步走向都事院签押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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