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刺客身份原已料到七八分,得施世纶亲口证实,慢慢睁开眼睛,嗤笑道:“郑克塽还真看得起老夫,以为只要刺杀施琅就能阻止大军攻台。东汉时公孙述派出刺客接连刺杀刘秀的领兵大将,济得了甚事,还不是身死国灭,全族抄斩。”
想了一想,问道:“刺客都死了么,有没有发现奸细线索?”
施世纶面现愧色,摇了摇头。
施琅到厦门祭祖是除夕祝福遭遇天地会群雄刺杀,施安受刺客惊吓呕血晕倒,临时作出祭祖决定,主因是满足施安落叶归根心愿,本想趁元宵佳节广邀官绅出出风头,由于施安病势沉重方才提前赶到厦门,前后不过十来天,居然就有特勤处死士暗中潜伏企图刺杀,自是明郑间谍获知机密提前布局。侦缉处奉命侦缉,虽然拘捕了不少乱党“嫌犯”,始终找不出头绪。
施琅沉默良久,慢慢问道:“会不会府里有人暗地通贼?”
施世纶心头一跳,迟疑道:“府里都是用久了的老人,应该不会——”
施琅狞声道:“人心最是难测,大清定鼎中原不过四十来年,难免有遗老遗少心怀故国,勾结明郑,暗地行大逆不道之事。你要一个个过筛子,谁都不准放过,我要好好瞧瞧,哪个胆大妄为敢私下为郑逆通风报信。”
面上现出青气,续道:“厦门这边也不能放松,告诉吴英全岛戒严,侦缉处 探事全体出动,每家每户仔细盘查,凡敢通贼一律全家处斩!还有——”
沉吟片刻,缓缓道:“姚老儿的修来馆,也给老子盯紧。倘若发现有人卖主求荣立斩不赦,尸体扔到野地喂狗!”
施世纶心中微愕,抬头见施琅面目狰狞,血红眸子现出狠厉凶光,只得连声答应。
忽地想起一事,迟疑道:“有一件事要禀告爹爹,孩儿亲自进入地道探察,发现地道中有处隐密地穴,里面堆满了西洋火药——”
听到西洋火药施琅腾地从床上跳起,他海上征战多年,与荷兰人西班牙人都曾交锋打仗,见识过西洋火药的厉害,一叠声问道:“西洋火药?爆炸了没?”
言甫出口就晓得不对,西洋火药爆炸何其猛烈,施家老宅就矗在地道上面,若是引燃爆炸早化成灰烬。
想到台湾明郑处心积虑不用寻常刺杀手段,居然用了引爆西洋火药轰灭施家老宅的绝户计,昨晚自己就睡在火药堆上,凶险程度不问可知,额头不由全是冷汗,拍床怒骂道:“提标营亲兵都是天生饭桶,老宅下面被人挖了地道居然查不出来,险些让刺客得手,都是吃多了太平饭,非得好好整治不可。”
说到最后一句声色俱厉,杀气盈然。
施世纶生怕施琅又要发怒杀人,忙开脱道:“孩儿亲自进去探察,地道都挖在一米多深的地下,出口处填塞砖石,用时方才取出,平时毫无异样,怪亲兵不得。”
施琅久历艰危谙熟世事,如何听不出施世纶的维护之意,冷哼了声不再言语。
沉思了会又问道:“那些火药出了什么问题?”
施世纶暗赞老爹目光毒辣,一眼瞧破关窍所在,道:“幸亏老天爷开眼,西洋火药藏在地穴久了,不知怎么居然受了潮。刺客奸谋没法得逞,才图博浪一击,妄自送了性命。”
施琅转了转眼珠,冷笑道:“老天爷开眼?不见得。”
没等施世纶想明白,转过话头道:“世轩年纪太轻镇不住那帮兵油子,我虽然杀人立威,日后恐怕还是难以管束。你自幼随我打仗,那帮兵油子还有些畏惧,要趁机替世轩好生整治,把侦缉处打造成修来馆。”
用力捶了下床板,怒道:“明郑叛逆派出刺客杀我不稀奇,只是这机密居然让姚老儿的修来馆先行探得,侦缉处养那么多废物竟然毫不知晓,还要姚老儿派人前来告知,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起姚启圣得意洋洋的可恶嘴脸,施琅胸口就燃起熊熊怒火,疾言厉色训得施世纶面如土色喏喏连声。
听施琅话里有责怪施世轩意思,忙辩道:“侦缉处成立未久,自然比不上修来馆多年的苦心经营。轩弟为人精干办事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后来居上,到时咱们也把情报机密送到修来馆,气气姚老儿。”
话里话外为施世轩开脱,施琅听了不禁哑然失笑,抬腿虚踢一脚,笑道:“你总是滥作好人,既如此快些去灵堂帮忙,世轩当孝子跪得久了,让他抽空吃些点心填填肚子,等会吊客纷纷过来,哪有时间用饭。”
话犹未了,院落外哀乐响起,有人高声赞礼道:“福建水师驻厦门总兵官吴英前来祭拜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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