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还可以帮他出这个钱,出得起吗?出得起。”
“你可以被病人和家属感恩戴德,甚至你的行为举止,如果发到了网上去,都可以封神。但又能如何?”
“你有几个钱,你这一辈子有多少时间,如果仅仅全都消耗在这上面的话,你一辈子能够处理的病人能有几个?啊?有几个?”
“你的时间是该花费在当医生身上,还是成为神医,费尽心思地花在构建自己的医德上,把自己作成一个圣母?”
“两个病人都要死的时候,你如果作为主刀医生,就得做一个恶人!”
“你不当谁当?”
“你让病人的家属来当吗?”
“而且,这种恶,还不是仅仅只靠着你的想法和思维去做的,应该遵从大势所趋!”
“我以为你的心思已经够成熟且稳重了,但你其实还是不够谨慎,阅历还是不够!”
周成点头,歉意说:“不好意思啊,罗老师,让您和蔡老师失望了。”
“你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你没有经验,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和处理,但是我告诉你,钢要用在刀刃上,这句话,非常残酷!”
“这也就是现实的法则,否则的话,你就会被淘汰掉。”
“我再给你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如果你有五十万的话。你是愿意捐给一个家境贫困的肿瘤儿童?还是愿意支援几个贫困辍学的学生?”
罗云说完,便直接往楼梯间外走了去。
留下周成一个人在那里十分纠结!
罗云的问题算什么问题?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太不好回答了。
儿童——
学生。
从年龄上来说,儿童更小,他的潜力是无限的,他还小,他还有无限的可能,但是一个肿瘤的修饰,直接把他的这一辈子都锁死了。
即便你花费太多的钱,他的生命线也就是二十岁上下顶了天!
从社会性的角度,从社会性的价值方面,去给他捐献,完全就是在浪费,是用大量的财力,去支撑一个生命线有限的人在游戏人生。
那是富人才能享受到的用钱买命的挥霍。
而这比钱,却能够让其他几个贫困山区的孩子逆天改命!
但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的话,生命面前,应该是众生平等。
贫困山区的孩子,即便是辍学,他们也不会死,最多就只是生命的宽广度不一样,或许读不了大学,但是他们仍然能够有他们的办法活下去。
不干预,辍学,出去打工,种地,庸庸碌碌一辈子,他们仍然能够享受到完整的一生。
但对那儿童而言呢?
这些钱可能把他的人生长度提升好几倍,让他们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享受其他孩子该享受的平凡前半生,甚至于他们都无法去贪婪而自私地去享受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就得离开。
失恋的痛苦滋味儿,背负房贷和车贷的那种痛苦感觉,对他们而言,都是奢侈和赏赐!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你甚至可以不选,也可以选择谁都不帮。
但是,这样的问题,在现实世界里,仍然一直存在。
有钱不捐,既不违反道德,也不违反法律,只是,选择不同,最后的结果,终究会不一样……
周成思考了很久,最终仍然没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谁都不帮,是对哪边都不残忍的抉择——
最后走进罗云的诊室的时候,就看到了罗云正在匆匆忙忙地给病人开住院证,并且说:“现在科室里的病人很多,没有空床,所以你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住进来。”
“啊?医生啊,今天还不能住院啊?那我今天岂不是白来了一趟?”病人家属在那里嘀咕。
她们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该住院就安排住院啊。
该手术最好明天就安排手术。
这是他基于个人的想法来下的定义,是对他最有利的,但是,所有人生活的世界注定了是一个社会!
“没办法,昨天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现在科室里的病人和手术都非常多。”
“如果你们非常着急的话,可以去其他医院问问,带着这些检查结果和病历本,再找找看看有没有空位和空床吧。”罗云无奈。
病人和家属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出了门,骂声还没停。
“这医院的生意就是好啊,想做手术还要预约的。”
“是啊!医院里挣钱最容易了,天下哪里的生意黄了,医院的生意都不黄。”
听了这话,周成好想大声说一句:
——
医院是做生意的地方?
祝你们天天来医院做生意好吗?
说这种话,其实就是对别人的一种诅咒和不尊重!
罗云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当然,他也没叫周成再回手术室,而是就这么拖着,而且还稍微放慢了看门诊的节奏。
再次看完了一个病人后。
周成有点急了:“罗老师,您不去手术室吗?下一台病人都还等着啦,估计现在还有两台了。”
罗云扫了周成一眼,说:“急什么,我现在是门诊医生,手术室病人的生死和我何干啊?我要看门诊,我要对这里的病人负责,我还打算随访一下后面几个病人,然后如果他们要住院的话。”
“我还去二十四小时服侍他们,其他病人算什么?”
罗云阴阳怪气。
周成低垂下了头,知道罗云就是在指桑骂槐,再次道:“罗老师,我知道错了!”
“先救命,再治病,说了多少遍了?”
“外人都说我们医生就是魔鬼,但其实我们医生很多时候就要是只魔鬼,因为你不可能让病人的家属去选择,这个人的命别救了吧。”
“就算是他不想救了,你这么说他也能打你!”
“要把握好这个分寸啊,心善,并不是行善。”
“赶紧滚回去,蔡主任让你过来,只是让我骂骂你,你以为你真能替我看门诊啊,这是我的号,你现在哪里有资格坐门诊?”
“回手术室,继续手术,不要有任何心理情绪。”
“在特殊的时候,你就是得把视觉拉高,而且你必须拉高。”
“人命关天!”
“好!”周成这回学乖了,也不反驳,点头就出了门诊。
到门口还看了罗云一眼,发现罗云并没有叫他回去的意思,应该是真心地想叫他回手术室,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周成到了手术室后,张正权很是意外地看向了周成。
压低声音:“周成哥,你咋又回来了?蔡老师不是让你去门诊吗??”
周成看了看张正权,说:“蔡老师这是在敲打我,也是在教我做事情。刚刚那台手术,的确是我考虑不周,目光太狭隘了。”
张正权神色微微一变:“你这还目光狭隘?”
“周成哥,你是没看到那家属有多惊喜,那小女孩有多惊喜啊,那双眼都亮了起来,她还说了,等明天,她一定当面亲自给你道谢。”
“他们整家人都把你奉为了救命恩人啊!”
周成知道张正权说的是事实,也知道,蔡东凡和罗云说的话,也是对的。
不过事情的对错本身就没有那么绝对,而是要看你看的视角和角度怎么样。
人慢慢成长之后,视角发生改变,这是必然的,看得通透之后,变得外人理解的冷漠,也是一种必然,这就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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