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早早吃过了饭,我和杏儿走后山的山道,与周围村民避而不见。行内人把这叫做“避讳”,行外人则称作“撇脸儿”。
大概意思是,我们这些守灵人身上沾有阴气,要离正常人远些,免得传染给他们。这也难怪这些年,我极少看到刘叔他们师徒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的山路,在土路的约定地点,有主家派来接人的拖拉机。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来到了主家,迎我们进门的,是姓赵的老头儿和他老伴儿俩。
杏儿早就和我说过,死的这个,是这家的儿媳妇儿。
小两口原本住在县城的筒子楼里,小日子据说过的有滋有味儿,可后来不知怎么,他俩竟然双双跳楼。
兴许是命不该绝,那男的刚跳下两层,衣服就无巧不巧的刮在楼下住户阳台的晾衣杆儿上,紧接着被大家伙儿发现,救了他一命。
那小媳妇儿可就惨了,从七楼跳下,没有当场摔死,在医院里抢救了七八个小时,这才断了气儿。
我们这儿的人都死心眼儿,讲究个落叶归根,不管人死在哪里,都尽可能的运给老家下葬。
小媳妇儿既然进了赵家的门,不论生死,都算作赵家的人。
所以出事儿后,老赵头儿雇人,把她的尸体运了回来,又请风水先生在自家地边儿选了一处好墓穴,打算七天后下葬。
换句话说,今天是我陪着杏儿,替人守灵的第一天!
酉时没到,主家自然不需要我们过去。
我和杏儿待在一间小屋里等候时,杏儿又反复叮嘱我,让我务必记牢基本规矩。
其实今晚杏儿是主力,我啥都不用做,只需盯着看就行。
而她所说的基本规矩,概括起来无非是不要乱听、不要乱说、不要乱想、不要乱动!
我有点儿不耐烦,心说杏儿咋这么啰嗦?
这些话,她都跟我说过八百遍,耳朵根子都听出茧子了,她咋还要一再的叮嘱我?
简单来说,就是“四不要”呗!我脑袋有纹,听这么多遍,还记不住那十六个字?
北方的春天,天黑的也有些早,不到六点钟,天色就开始变暗。
我和杏儿早就来到了灵堂,棺木前摆着两个草垫子,这是看到我来,主家特意多加的一个。
耳朵里听到嘈杂的声响渐渐安静,来吊唁的邻里邻居已经开始陆续离开。
再过一会儿,除了远处偶尔响起两声狗叫,还有夜风吹动的声音外,就再没别的声响了。
按照杏儿所说的基本规矩,只要坐在草垫子上开始守灵,我就不能再说任何话。
我觉得有些无聊,后背依靠在棺木上,心想着里面就躺着个女尸,可我也没啥感觉嘞!
前面几个小时还好,晚上九点过后,我就有些坐不住了。
侧脸扫了扫杏儿,看到她眼睛微闭,像是老和尚入定了似的。
守灵期间,杏儿拿抹布擦过一次棺木,端着水盆绕着四周洒了一些水……
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她基本都保持这样的安静坐姿,可有耐心烦儿了。
我心里对她暗升佩服,正要抻抻发麻的腿儿。
突然间,我的动作一僵。
毫无征兆的,夜风骤然大了起来,把周围的家什吹的噼啪作响。
在那杂乱不规则的噪声中,我还隐隐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哀哀柔柔的,像是——有人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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