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江大百年校庆周的前夕。
知微论坛明天要连办三场讲座,今天所有人都忙疯了,李琰忙活完手里的事,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连忙收拾了东西往公寓赶。
他从文体中心出来, 穿过丁香北路,转入学苑路的刹那,一条黑影倏忽间冲出!
“啊呀!”
“啊哟!”
寂静的校园里回荡起两声惨叫。
牛高马大如李琰,愣是被撞得跌出半米远。
好在他皮糙肉厚,这一跤跌得虽狠,却没有很痛,起码在站起来之前, 他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倒是把他撞翻在地的女生,连人带车滚作一团, 蜷缩起身体呻吟不止。
“没事吧你?”
李琰反过来关切肇事者一句。
他拍拍屁股想站起来,左脚一发力,登时一屁股跌倒在地,抱着腿啊哟啊哟地叫唤。
“同学,同学!”
这时正好有个自习归来的学霸路过,李琰立即叫住他:“同学,搭把手,不是我,我没事,你去看看她!”
“我也没事。”
女生摔得也狠,手背和膝盖都磨蹭出血淋淋的伤口。
但这些都是皮外伤,她喘息一阵,便缓过劲来,挪开自行车爬了起来。
“你腿怎么了?”她问。
李琰还没说什么, 那学霸抢先道:“看样子应该是断了。”
女生顿时吓得手脚发麻。
“别咒我啊大兄弟!”
李琰语气不满, 胡爷总说他眼力差,这哥们不比他眼力差多了?
学霸说话是难听了点,人还是不错的,不仅帮忙把五大三粗的李琰架上了自行车后座,还和女生一起把李大个送进了校医院。
候诊的时候女生比李琰还要紧张,生怕他落下残疾,那她下半辈子估计都得搭进去了。
李琰反倒很淡定,宽慰她说:“不碍事,顶多骨裂了,断肯定没断,你别听那人瞎说。真要断了,医生也不会让我们等着,肯定第一个给我看了。”
然后便是问诊、拍片、拿药、上夹板……女生跑前跑后,一直到把李琰推进住院部,才终于松一口气。
李琰见她忙出一头汗,自己的伤口却始终没有处理,便说:“我没事了,你快去挂个急诊看看吧。”
女生摆摆手:“我不用,只是蹭破了皮而已,回去拿碘伏擦擦就行。我把手机号给你, 有事随时联系我。”
胡杨赶到的时候, 正碰上女生从李琰的病房出来。
胡杨猜, 十有八九, 这个女生便是肇事者了,于是稍微打量了一番。
许久以后,胡杨才知道女生叫叶瑾瑜,是心理学系的小学妹。
但此时此刻,在胡杨的眼里,叶瑾瑜只是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又落魄不已的小女生。
叶瑾瑜也看了眼胡杨,她并不知道这个迎面而来的男生就是刚刚跟她通过话的李琰的室友,也没有多想,只稍稍看了眼,就埋着头匆匆走了。
……
“胡爷,都说了不用来了。”
到校医院后,胡杨给李琰打过电话,问了病房号,因此对于胡杨的出现,李琰并不惊讶,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涌起暖意,仿佛腿也没那么疼了。
胡杨笑道:“来都来了,你还赶我走不成?”
来之前,他特意去外面买了点水果,此时便随手放在床头,拎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瞅了瞅李大个被高高垫起的左腿,以开玩笑的语气问:“咋样,没残废吧?”
“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李琰笑骂一句。
“医生怎么说?”
“让我先在医院里躺几天,好些了再回宿舍接着躺,短期内肯定是下不了地了。唉,倒霉,我好不容易忙完,这下好了,不仅校庆晚会看不了,讲座也没法去了。”
胡杨说:“是有点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已经这样了,他就没把他搞到了校庆晚会的入场券这事说出来,说出来也只是添堵,没必要。
“刚刚出去那女生,是她撞的你吗?”他岔开话问。
“是她,跟踩风火轮似的,嗖一下就冲过来了,给我吓一大跳。”
“医药费是她付的吧?”
“算是吧。”
李琰说得模棱两可。
胡杨皱了皱眉说:“别告诉我你是自掏腰包。”
“我出的钱,我替她垫付的,那女生她……”
李琰迟疑了下,说:“她的条件似乎不太好,我看她翻了半天,饭卡里的余额和身上的现金加起来都不够,就替她垫付了。她说下个月还我。”
叶瑾瑜清点零钱的模样令李琰印象深刻,她把兜里和书包里的纸币、硬币统统翻了出来,面额没有超过二十块的,她站在窗口边上仔仔细细数着。
显然是不够的,因为李琰看见她把那堆纸币和硬币翻来覆去数了一遍又一遍,值班的小姐姐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指关节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哒哒的急促声响。
他看见她急得满脸通红,不住舔着嘴唇,实在没忍心,就替她把医药费垫付了。
说是垫付,其实付的那一瞬间,李琰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还,他家虽不如温家、许家那般大富大贵,几百块钱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这几百钱,对有的人来说,很可能便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生活费。
李琰是班长,班里很有几个贫困生,和周明轩这种冒领助学金的伪贫困生不同,真正的贫困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很了解。
他没打算让叶瑾瑜还,叶瑾瑜却说:“谢谢!我下个月还你。”
李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还不还都没关系……”
“下个月一定还你!”
李琰还记得叶瑾瑜说这话时的坚定的态度,以及她满脸倔强的神情。
他本来是好意,但那一刻,他知道,这个女生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便点点头说:“好。”
胡杨不清楚这些事,他想起刚才在门口的擦肩而过,那个女生的衣着看上去确实很陈旧了,浅色卫衣上的花纹掉色严重,牛仔裤也浆洗到发白,显然已经洗过不知多少次。
他叹口气说:“都是不走运的人呐!”
……
凌晨一点,叶瑾瑜在公寓楼前徘徊着,有好几次都想摁下门铃,可每次到了最后关头,伸出的手指都缩了回来。
她不是第一次晚归了,不,准确地说,在舍管阿姨的眼里,她已经成了“惯犯”。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兼职的地方离学校很远,尽管每天晚上都拼了命地往回赶,但不是每一次都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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