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西坡村。村里人烧不起煤,庄户人家做饭取暖都是靠柴火。村边山上能当柴火的荆棘早被村民割光了,王浩和几个小伙伴星期天上山砍柴,都是带个斧头,爬到树上砍树枝。
砍树,村里面是禁止的,他们就先割些荒草,捡些干树枝,把砍下的湿树枝包上捆起扛回去。偶尔也会碰上村里的巡视员,王浩小嘴儿甜,“哥哥叔叔”叫着,一顿央求,加上大家都知道怎么一回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天下午,村子后山,王浩正骑在一棵柿树上,轮着斧头砍树枝,一边砍,一遍大声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他今儿个很兴奋,因为一大早东西坡联中王校长就到他家里,通知他明天去三峰镇中报到。王浩上初二,是毕业年级(那时学制是522),镇里为提高升学率,把各村学校尖子生集中到三峰镇中提高培训,王浩成绩班级第一,成为东西坡联中不二人选。
正高兴着呢,就听见另一棵树上的二计喊道:“停停停,别砍了别砍了!听听村里喇叭喊什么,好像出大事了。”山下村里的大喇叭,正在一遍一遍地播放一则讣告。这一年,大半年间,三个伟人相继去世,旷世伟人走了,留给国人的是苦涩,是怀念……
王浩心头一堵,泪流满面。没心思砍柴了,干脆回家收拾行囊。
王浩家在村子中央街,一个北方典型的四合院,据说曾经是地主杨大爷的待客厅,院子很大,四周都有走廊,下雨天不湿脚的那种。
“娘!”一进门,王浩就喊上了。“二的回来了,快把柴放下歇歇,饿了吧,干粮一会儿就好。”母亲双手在围裙上擦一擦,忙上前帮儿子放下柴火。
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扫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王浩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一年前,这个院子里还是热热闹闹,笑语连连。爷爷奶奶健在,父亲在村里供销社上班,哥哥刚高中毕业,年前就能接父亲的班,姐姐嫁了个上班的姐夫,时不时地回来聚聚。七口之家,其乐融融,邻里哪个不羡慕。
去年的11月18日,王浩终身都不会忘记的一天,一件事,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哥哥被抓起来了。
12岁的王浩从大人嘴里知道,哥哥是因村上把自己的接班指标给了别人,一气之下在人家一间早已废弃的油坊上搞了破坏,赶上严打,就被抓了。
祸不单行。不到一个月,父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紧接着,爷爷奶奶又相继去世。红红火火的一个大家庭就剩下了孤儿寡母。
王浩永远忘不了去年那个寒冷的除夕夜——
大年三十,村上二流子二堂半醉半醒的闯进了王浩家要酒喝,没酒就连打带骂。看到老娘受欺负,王浩伸手去拦,被人高马大的二堂从堂屋摔到了檐下,小壁骨折了。二堂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
母子俩去找村上评理,没进门,就听见二堂在里面大声吆喝:“哥---哥---我的好哥哥,老弟替你出气了,今儿个你得酒管够!小兔崽子,欠收拾,敢往我眼前蹭,这回该老实了!”
一群把兄弟,正在屋中猜拳行令,醉生梦死。门外孤儿寡母哭喊破嗓子,守了四五个小时,硬是门都没让进。
那一夜,母子紧挨着坐在院中冰冷的台阶上,望着天空中寒光闪闪的星星,母亲一字一句地对王浩说:“寡妇熬儿,二的呀,咱家以后就靠你了,好好上学,争取上出个人样来,上到哪儿,娘砸锅卖铁供到哪儿。”
王浩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想到明天要外出求学,一双砍柴磨出血泡的手,紧紧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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