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庆丰想和眼前蓝眼睛的老头说说坊子碳矿区的事情,他也想说说各地的抗战情况,他咽了一下嗓子,嘴角上扬,“沃尔曼先生,您可认识郭家庄的闵家,闵家在弥河口有地皮,您早就听说了吧,闵康承也是您们银行的主顾,是吧?”
沃尔曼点点他宽厚的下巴,他不明白眼前的顾庆丰突然为什么提到闵家?闵家他太熟悉了,闵家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有钱大户。
“他的小儿子闵文智,您可能没听说过,他被日本人绑架了,我们多方打听,他被日本人关在了医院里……”
沃尔曼一惊,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苍白的脸上冒出一片红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绑架一个孩子?闵家的钱大多都在银行里放着,掌控在日本人手里,日本人还要做什么?”沃尔曼满眼气愤,“这个孩子我听闵先生说过,没见过。”
“今儿我来,想拜托沃尔曼先生,您去医院时,帮忙寻找一下,您出入医院比我们这一些人方便……”
沃尔曼沉默,他一边背过手去,拉拉身后的椅子又坐了下去,他一边抓起桌上的茶碗,他一边抬起头看着顾庆丰,不紧不慢地口气:“我多问一句,您与闵家什么关系?您是闵文智的老师吗?”
顾庆丰摆摆手,“没有任何关系,他家的孩子没跟着我上过学。有点可笑,我们从没有见过闵家的任何人。听说闵文智在青岛上学,上个月刚刚回来~但,只要日本人想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们绝不会熟视无睹。”
沃尔曼使劲点点头。
“这件事,让我去~”仟溪突然出现在门口台阶旁,她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顾庆丰。
顾庆丰心里一颤,他的嘴角哆嗦了一下,他愣愣地直视着眼前的女孩。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突然,他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今儿,一袭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一双大眼睛闪着勇敢与青春的光芒,她长得多像她的爸爸顾庆坤呀。
“不,不可以!”沃尔曼蓦然跳起身奔到了门口,他抬起大手轻轻拍着仟溪的肩膀,“不,这是大人的事情,我的宝贝还太小,不要掺糊这一些麻烦的事儿。”
“爸爸,我爱您和妈妈,可,我也是中国人,看着日本人欺负我们中国人,我心里有恨。昨天不是这位老师帮忙,咱们父女俩也许不能平安回家,他们与咱们认识吗?为什么要帮咱们?~刚刚你们的话我听到了,对于我来说,在医院里寻找一个人没有那么麻烦。请爸爸放心。您的仟溪比昨天多了胆量。”
听了仟溪一席话,顾庆丰心里很欣慰,眼前的孩子在这种娇生惯养的氛围内成长,却有着(不多得的)勇敢与善良。
第二天,仟溪迈进了医院,沃尔曼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下一直目送着他的女儿。他脸上挂着微笑,他心里是装满了担心。
坊茨医院的长廊里,穿梭着医生护士忙忙碌碌的身形,更飘着浓浓的消毒水与碘伏混合的气味,凌乱的脚步声里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嗓音,还有病人一声高一声地的呻$$吟,更有几个家属的哀叹与无可奈何地抽涕。
坊茨医院的医生与护士几乎都是洋面孔。剩下的就是中国人和日本人。
仟溪迈着脚步穿过长廊,她急急忙忙往更衣室走着。
前面拐角走过一个护士,她向仟溪弯弯背,抬直身子,招招手,“仟溪~”
“栀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好久没见?”仟溪急忙刹住脚步,她微笑着看着眼前矮小又温柔的日本女孩。
栀子点点头,抿抿嘴角,抬起右手指指楼上,“在三楼,那儿忙不过来,这几天院长把我调到了那儿。”
“辛苦了~”仟溪心里有事,她没想与这个日本女孩长聊,“再见,今儿俺迟到了,有时间咱们一起去镇上喝果茶。”
“嗯”栀子又弓弓腰,她擦着仟溪的身体匆匆而去。
仟溪向前疾走了几步窜进了更衣室,换上了工作服。
她先去看了看三个矿工。
她看到,前面的护士已经给他们三人挂上了药瓶,三个人的脸色比刚进医院时好多了。
她一扭身低着头准备迈出病房,差点与一个医生撞个满怀,她猛地收住脚步。
“仟溪,你来了?”
眼前的医生满眼都是爱怜,看得仟溪满脸羞涩。
“真佑医生,您好!”仟溪弓着腰、退着脚步,一转身又回到了病房,“您,您想看看他们吗?”仟溪把目光投向眼前三张病床上的病人。
“不,我来找你,昨天没看到你,似乎缺失了什么~”真佑是一个二十岁的日本青年,他个子不算高,五官清瘦,细挑的眉角,双眼散发着青春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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