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张被占据了的桌子,周围都是人,唯独空出了一个,但也被摊开的大本书籍遮住了。
书上面是闲画。
画的是窗前被夜幕笼罩住的松柏,叶子稀疏,方沂被提醒了,才又到窗口看,原来松柏不是不凋谢,只是一边凋谢着,一边又生出新芽。其实,松柏常常是作绘画的素材,一则是其固有的文化意向,二则是常年变化不大,如果创作周期长的话,不容易画偏。
方沂转身,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快步走到这画面前。
又回来之前的窗。
画。
一副画。
【松柏的枝条隐隐约约的在他背后伸出,微微颤动。】
他讷讷的看两边。似乎空间在此分割成两处,一处是三个月前的白天,一处是此时此刻。
属于白天的松柏的,画在小寸的肖像照中,那上面还有他本人。他曾经在那背后画了一横,夹在原书里面,还回去。
再下一次借,书还在,画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某个晴朗的午后,有人坐在这里,像往常一样的学习,忽的闯进来一个男生,没有位置,就随便找了本书靠在窗边,旁无若人,他也许长得实在好看,动静虽然小,女的还是忍不住从书里面抬头,看现实中走出来的真人;那窗帘被大一些的风吹开,有时又遮住他,背后的松柏枝条正郁郁葱葱伸展身躯,新发的嫩芽,似乎也从人心中生出了,出于对美的欣赏,忍不住留下一张速写。
结果是,偏偏辗转被本尊看见了。
书桌上的,是几个准备离开的学生,不自在的收拾东西,好奇的瞄他;他们收拾的东西,并没有包括这张闲画。有想看他等什么搭讪的,想到时间要紧,不敢犹豫的走了。
方沂在这站了会儿,没有人来,已经是要闭馆的时间,广播连续打了几次催促铃。
他搁下要复习的书,快步跑到更下面一层楼,陈列通俗文学的书架,探着身寻找,很快看到黑色的书脊,抽出来翻看。
一百七十一页。
确实是认识我了。
一片脱水,压印好的松柏叶,静静的躺在书页间。被方沂拿起来旋着看。
而且应该常常来图书馆。
铃声换成闭馆乐,他是第一次听到,是幽幽的琴声,河水一样的静静流淌,等琴声结束,图书馆就要完全的关闭。
楼梯间,闪出白蓝色衣服的影子,这是图书馆的来清书的志愿队,往往是穿着制服,每天晚上,会负责确认每一层楼都没有人,关闭灯光;到了早上,又第一个进来。
“同学!要闭馆了!”
已经不耐烦的催促。
方沂把《许三观》带着,回到最上面那层,一则是取自己的复习书,二则是看那画画的人,她是不是要忘掉自己的东西,或来不及取。
但这上面,除了他自己的书,又再次的空空荡荡了。已经有人取走。
高手!
出来正好又下起小雨,方沂把书和书签护住,快步离开。
但,好像是已经知道是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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