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四年,四月。
草长莺飞。
出征突厥、大胜归来的大唐金河道行军总管柴绍交卸了兵权,没顾得上去就任刺史的华州,一身戎装,匆匆回了义宁坊霍国公府。
一脚跨过后院的月门,柴绍黑着脸抽出马鞭,就要照自家二儿子身上抽。
“敢!”相貌俊俏的柴令武不闪不避,倚坐柿子树下,惫懒地看着自家阿耶。“要么今日将我抽死,抛尸阿娘坟前;要么抽不死,我爬到阿娘坟前,一头撞死,向她诉冤。”
柴绍持鞭的手臂僵住了。
发妻平阳昭公主薨时,柴令武才八岁,幼年丧母极其让人怜悯。
要命的是,柴令武这个犟种,真会去撞平阳昭公主的墓碑。
去年就因柴绍的责打而怒撞墓碑,当时便头破血流,整个儿昏迷不醒,急得阖府到处求医,还是太医署令派人救治才转危为安。
柴绍自然不知道,这个犟种的身体里,是两个慢慢融合的灵魂。
“叮,泥石流系统开启。怼亲生父亲,得一点积分。”
柴令武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
就说嘛,穿越没有福利怎么玩?
就是得积分太低了吖。
柴绍只能收起马鞭,重重地吐了口粗气:“你说说,为甚与高文敏当街殴斗?你俩打就算了,还拉帮结伙打群架!还被长安县抓了包!丢煞先人脸面!”
柴令武呵呵冷笑:“谁让他没气量?不过是取笑两句,就忍不住挥拳了。”
柴绍严肃地看着柴令武:“你说甚了?”
“他阿耶高俭是当今皇后的娘舅,陛下也要尊称一声舅父,这没错罢?听说陛下打算嫁女给高文敏,我就问了他一句,洞房花烛夜,是不是一个拱手叫舅舅,一个回礼叫外甥女。”柴令武惫懒地回话。
柴绍气笑了。
这话,透着一股浓烈的混账味。
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扯辈分,谁不知道权贵、世家之间的辈分乱成一团麻。
爬灰的、纳弟媳的,什么样的破事没有?
李元吉的妻子被纳入皇宫了,有种你倒是去说呀!
“然后,高文敏那混账就恼羞成怒了,就喊着练练拳脚。好歹我是将门之后,岂能示弱?虽然比柴哲威我武艺是差点,教训高文敏还是绰绰有余的。啧,进长安县衙时,他双眼乌青,好像食铁兽。”柴令武大笑。
柴绍蹙眉:“柴哲威是你叫的?那是你兄长!”
柴令武呸了一口:“一母双胞,凭甚他就是兄长?爵位、家业让给他没关系,想让我低头,没门!”
柴绍松了口气。
柴令武混账归混账,还是有底线的。
打高文敏可以,没有重伤;
对柴哲威不大服气可以,没有争夺承袭。
要知道,多少人为了继承权,骨肉相残,杀得比仇人还狠。
同样,皇帝就是个典型的范例。
“带着游侠儿打架,坏了府上的名声,你可知道?”柴绍还是决定敲打这个不安分的儿子,免得总是听了心头堵得慌。
“名声?”柴令武大笑。“阿耶知道太上皇与隋文帝否?”
柴绍很想给这逆子一记爱的开山掌。
现今太上皇李渊,是柴绍的岳父、平阳昭公主的父亲,如何不知?
不对,仅仅提岳父,是柴令武脑子有问题。
连隋文帝一起提及……
这两个皇帝的共同点是什么?
都是前朝的皇亲国戚,都夺取了前朝的江山。
自己的身份,好死不死,正是皇亲的行列,还是顶尖的皇亲。
从政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大唐的名将之一,偏偏还是左卫大将军,偏偏亡妻平阳昭公主的名声天下皆知……
嘶,从这个角度看,还真危险啊!
要是柴令武这混账再有好名声,怕是离倾覆之时不远了啊!
尤其是这个二舅兄,性子多疑……
柴绍猛然起了一身的冷汗。
“你觉得,阿耶应该怎么做?”
“兵权!即便只是挂名的左卫大将军,那也是一种威胁。”
五天后的大朝会上,华州刺史、左卫大将军、霍国公柴绍提出,自己任华州刺史,无暇顾及左卫,只恐误了军中大事,执意辞去大将军职司。
“嗣昌何故如此?朕委你为左卫大将军非为私谊,实则因你当年统率马军有方……”皇帝的挽留,是那么的情真意切。
三请三辞,表示皇帝已经仁至义尽了,辞去职司也就水到渠成了。
……
霍国公府后宅已经分成了三个区域。
柴绍住正房,柴令武兄弟各住一头厢房。
柴令武在耳房一通翻,阿融灰头土脸地在陪着翻腾。
“柴令武,操练时间到了,你混不过去哦。”
同样俊秀的柴哲威操着横刀在门外冷笑。
柴令武对阿耶柴绍极为抗拒,对柴哲威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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