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走廊间,传来了秦越人的声音,他来给江寒换药正好迎头撞上了从房间里出去的田午。
田午抖了抖自己的衣服,板着脸说道:“稳重些,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
“公子教训的是。”秦越人躬着身子,低着头,直到田午的脚步声远去才直起了腰。
齐国的公子和他这个小邑馆舍的舍长相比,一个如同天上的明月,一个如果微弱的萤火,天壤之别。
屋中的江寒听到外面的动静,想起了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那就是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
扁鹊晋见蔡桓公,为蔡桓公看病。
扁鹊说:“您的肌肤纹理之间有些小病,不医治恐怕会加重。”
蔡桓公说:“我没有病。”
扁鹊离开后,蔡桓公对侍者们说:“医生喜欢给没有病的人治病,把治好病当作自己的功劳!”
过了十天,扁鹊再次晋见蔡桓公说:“您的病在肌肉里,不及时医治恐将会更加严重。”
蔡桓公不理睬他,扁鹊离开后,蔡桓公又不高兴。
又过了十天,扁鹊再一次进见蔡桓公,说:“您的病在肠胃里了,不及时治疗将要更加严重。”
蔡桓公还是没有理睬。
又过了十天,扁鹊远远地看见蔡桓公,掉头就跑,蔡桓公特意派人问他。
扁鹊回答:“小病在皮肤纹理之间,汤熨所能达到的;病在肌肉和皮肤里面,用针灸可以治好;病在肠胃里,用火剂汤可以治好;病在骨髓里,那是司命神管辖的事情了,大夫是没有办法医治的。现在君上的病在骨髓里面,因此我不再请求为他治病了。”
过了五天,蔡桓公身体疼痛,派人寻找扁鹊,这时扁鹊已经逃到秦国了,于是蔡桓公病死了。
江寒来到这个时代,阅览典史后,发现蔡国压根没有一位谥号为“桓”的国君,而且此时蔡国已经被齐国灭亡了。
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很有可能就是公子田午。
因为魏惠王迁都大梁而又被称为梁惠王,韩哀侯灭郑国后迁都于郑而韩国又被称为郑国,齐国灭蔡所以田齐桓公田午被称作蔡桓公也在情理之中,这些都是同样的例子。
扁鹊出名的年代,刚好是田午在齐国做国君的时候,想想两个人的性格,发生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课本上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江寒感到了一阵恍惚。
“先生,该换药了。”
秦越人走进了房间,把皮革做成的药箱放在了桌案上,憨厚的脸上挂满了笑意。
江寒坐了起来,秦越人解开了他肩上的绷带,伤口处已经结成了一层厚痂,等痂脱落后就会长出新肉。
“先生的伤口恢复的真好。”秦越人由衷的赞叹道。
短短两天时间,贯穿的伤口恢复成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是长桑君的药物效果好还是江寒的自愈能力强了。
江寒也是颇为意外,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天,他就觉得肩膀伤口处发痒,这是伤口愈合的感觉。
“都是秦兄弟的医术高超,才让我好的这么快。”
秦越人腼腆的笑了笑:“是长桑君前辈的医术好和大司命的垂怜,我只不过是帮先生换了几次药。”
“大司命……”这是江寒第二次从秦越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看来有必要普及一些基本的医院常识了。
江寒正色说道:“伤口结痂,并不是因为大司命的垂怜。”
秦越人缠着绑带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皮肉受伤者中,有的结痂好转,有的伤口溃烂而亡,这是缠绕在医者们心中数百年的谜团,无法解释的医者们,只能把这件事归功于虚无缥缈的神明。
“伤口结痂或是溃烂,皆因天地间的细微之物。”
秦越人不解的说道:“夫百病之始生也,皆生于风雨寒暑、清湿喜怒,喜怒不节则伤藏,风雨则伤上,清湿则伤下;但我却从未听说,天地间有细微之物能致人患病。”
江寒站了起来,来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一缕阳光照进了房间,光亮中弥漫着细细的尘埃。
“越人你看,这阳光下的细微粉尘,是不是很多?在看似纯净的空气里、清水里,到处充斥着这些东西,甚至还有更小的,肉眼无法看见,这就是细蛊。”
对于蛊这个字,秦越人并不陌生,长桑君给他的医学典籍中有过记载,一百五十年前,秦国的名医医和,在给晋平公治病时,就提出过看不见摸不着的“蛊”是一些病症的病原。
“蛊”病的各种含义外,医和还使用了阴阳、四时、五行、五声、五色、五味、六气等等中医病因学和诊断学的概念,对后世中医有关的理论发展和普及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可以说医和是华夏医学病因理论的创始人,长桑君对他也是多有推崇。
“伤口如果被空气中的细蛊污染,就会溃烂,如果不被污染,就会结痂康复,所以要想伤口不溃烂,就要将空气中的细蛊和水中的细蛊隔绝在伤口外。”
秦越人听到江寒的话,不断的颔首。
江寒说出的细蛊理论,因为没有显微镜,无法观察到细菌,所以听起来很玄乎。
但中医本来就是信奉经验主义的,所谓的邪气,所谓的体内阴阳,都是很抽象的东西,也是无人能验证的。
要想证实江寒的说法是否正确,唯有实践一条路。
秦越人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躬身行礼:“如果真的如先生所言,先生可谓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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