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六年,长安城。
长安城东北隅有一处光宅坊,此坊位置紧要,与长安城各坊均有所不同,光宅坊西邻太极宫,北依大明宫,与新旧两座皇城相邻,由是显赫。
也正是因为光宅坊的位置如此险要,光宅坊中所居不乏国中权贵人家,府邸奢豪,他处街坊莫与之比。
但就在这王侯云集的光宅坊,最是叫人景望,叫人注目的却不是哪家亲王、郡王的王府,而是坊北布置简朴的岑府。
“岑府”,最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太多的赘述,但这里却成了除太极、大明两宫外数一数二的地方,天下读书人皆以能登岑府为荣。
凡能入岑府者,能得岑府主人举荐者,无一不是当世屈指可数俊才,哪怕此人是一介布衣,也能一步登天,得入天子堂,只不过这位岑府主人一生淡泊,交往极慎,能入岑府登堂入室的读书人少之又少,甚至士林传闻:入大明宫易,登岑府门难。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岑府那个独一无二的主人:岑文本。
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邓国公,几乎帝王能给到一个臣子的一切尊荣都已经加身于这位年已七旬的帝师的身上了。
只不过,今天,这位一身跌宕却辉煌的帝师也终于迎来了自己一生最后的余晖。
“快,祖父醒了,请见陛下,你速速进宫禀告陛下。”
随着一声高喊,岑府府上人忙不迭地就进了宫,与此同时,岑府一家人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岑府的内院,子孙两代男丁都站在了床前,所有人都知道,这多半是这位辉煌半生的帝师最后的时间了。
“伯华,你不是在河南为官吗,怎的会在京中?”岑文本已然昏迷数日,一睁眼,便看到了站在前面的长孙岑献,虚弱地问道。
岑献官拜虢州刺史,非王命不得擅离,岑献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自然是有圣允的。
岑献忙回道:“回祖父的话,陛下得知祖父病重,知我是祖父的长孙,便特准我还京,已破格调任太常卿,留于京中,以便照料祖父起居。”
岑文本虽然病重,但却没有丝毫的迷糊,对岑献道:“陛下这是怕我病急不起,撒手人寰,你又远在虢州赶不及回来,再难看到自己的长孙啊。”
岑献为虢州刺史,在虢州为官,虽然虢州相距长安不远,但再快也要三日的功夫,如果岑文本真的病况加重,性命垂危的话,虢州的蔡献身为长孙必然是来不及赶回的。
一旁的岑献之父岑曼倩上前道:“陛下待阿爹一向极重,这是关心阿爹呢。”
岑文本叹道:“伯华二十有余,明岁才满三旬,便执掌太常,列九卿之重,太快了。我若记得不错,伯华是去岁才新升任的虢州刺史吧,自虢州刺史升调太常卿至少还要四年三考,哪有像这般特旨调动的,这属幸进。此番因我之事,又耽搁了国事,是我之过啊。”
岑曼倩闻言,忙道:“二十九岁的太常卿,确属幸进,但阿爹也不必太过自责了,陛下仁德,是最念旧情的,陛下一向视阿爹为师长,想让爹爹生前便看着孙辈显贵,这是陛下的拳拳心意,阿爹受下便是了。”
李恪如何待他,岑文本自己最是清楚,李恪会这么做确实不奇怪,甚至是在情理之中,话已至此,岑文本没有再同岑献多说什么,而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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