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民笑得诡异。孟建中说他不懂他那个时代。
吕梅仙说,那时孟建民可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了。
孟建中:“半大孩子也算孩子吧?”
又说:“半大孩子他能对外界了解个啥?”
孟建民强调风吹草动还是知道的。
孟建中:“我那个年代的风吹草动你就了解,那你当代的风吹草动你可了解?”
孟建国接话过快。孟建国:
“四哥连你那个时代的风吹草动都了解,怎么可能到了他这个时代的风吹草动不了解呢?”
满眼讥讽。孟建中:
“说得对!既然了解了那为何还把自己送进去?”
顿时,孟家堂屋沉闷下来。
人之共同鄙性在于:
对于自身的短版忽略或强辩。但凡是稍有意识或能听进去相反建议者,基本都是受到某种冲击或打压或世事演变后的觉悟。孟建中没有这样的认识。孟建民这样总结。孟建中当然不爱听了。
孟建中不爱听,孟浩然、吕梅仙也不爱听。七个孩子出了两人受制,听孟建民这话是意思是还巴望孟建中也搭进去。孟浩然、吕梅仙不会心疼孟建中,只是河堤上街坊邻居议论起孟家不中听。
人,最大的困难就是举一反三后的换位思考。当然,孟浩然夫妻不明白这样的思考方式。他们总是在对方身上找原因。对于孟建中、孟建民的争执,吕梅仙只呵斥不要有的无的都往这个家里揽。
孟建民沉思。孟建民指出正是对废铁烂铜价值的提升,因为贪欲所以把自己送进去了。
吕梅仙只说是让他们去河里打捞,并不是让他去偷。
孟建民说哪有那么多的可以打捞?你常常絮叨,没有不就偷了。
孟建中再次强调孟建民的华而不实。孟建民疑眼。
孟建中:“你一会教育一会以废铁烂铜说事,说白了,还是把矛头指向这个家。如果说你曾经的不幸是家里不懂得教育造成的,那你现在也‘镀金’出来了,认为自己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了,那我明确告诉你,缺斤短两是人性贪欲的潜规则,你到底是改正还是继续?”
又说:“别等哪一天你一个不小心被捉进去了,又到你大哥身上找原因。”
孟建民说,赤手空拳打天下必须继续下去。资本论也说明第一桶金总是充满血腥味儿的。
孟建中“啧、啧……!”两声。孟浩然说像我老孟的种,有你爷爷当年的传承。
争执。教育。论理。仿佛生活的完全解答正是为了这三件事,但生活的主角们又将这三件事完全糊弄。因此,看似简单的三件事人们却总是歪曲着没有能力整理清楚。
争执过后,孟家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就像久困的野兽,孟建民在生意场上更加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赛马场上,一匹黑马冲锋在前。生产队张菊眼明手快。绣球暗抛。孟建民住进了女方家。
孟浩然夫妻惶恐又上心头。
孟建人通常情况下踩踏星星进门。孟建民住进张菊家。孟建共入狱。孟家围绕饭桌者大大减少。虽然人数减少,但一张桌子总是要靠粮食支撑的。吕梅仙忽然感觉到危机。孟建人夫妻迈进堂屋便进屋。孟浩然吆喝晚饭。孟建人总称到方家已用。搬离展露苗头。孟建和念书不成已漂泊社会。吕梅仙决定寻找谋生的渠道。另一方面,孟浩然每每哮喘加重,孟建国眼疾。吕梅仙更加意识到她必须带领孟建和闯荡一番。
吕梅仙暗暗分析利弊。这么些年过去,便也靠吕玉仙夫妻在总站混了个脸熟。她曾经途径陆琏去往靖城。陆琏可是养殖的示范地。吕梅仙即刻就有了主意。孟浩然当场表示赞成。如此一来,吕梅仙当天往返去陆琏购买猪头打卤销售。天井则是加工厂。滚滚加热的沥青烫毛,却退得光秃秃色泽红润。吕梅仙的猪头肉在良县小有名气。孟建和充当销售。吕梅仙一天一趟或两天一趟,孟建和已售空不时赶不上趟。
贾杰敏虽说已长高,却依然细胳膊细腿。却也可以使唤跑腿。吕梅仙态度略为好转。这趟,没有吩咐送进白大村。贾杰敏提及一次。孟建和手腕撞击。私下,孟建和说明他们没有吩咐你便不要提及。贾杰敏并不明白“没有吩咐”的因素。贾杰敏:
“为什么?”
没有好气。孟建和:
“难道你喜欢进去被小娘娘虐?”
孟浩然仍然是阴沉脸子,仿佛那一条小干鱼畅游不尽的咸水苦液。
贾杰敏小心提示着不去触碰。但堂屋只剩二人时,贾杰敏则即刻找理由去为孟建和送饭出门。
这晚,踏着黄昏交错的最后一抹亮色,吕梅仙将沉沉的竹背篓卸在木桌上。贾杰敏开始打井水。孟建和吩咐暂且不要浸泡。又去熬制沥青。
贾杰敏忽然发现水井里不现游动的红鱼。孟建和说明,前不久捞出来熬了汤。
贾杰敏非常不解。她说明井水里红鱼游动很有喜感,且闲暇时可坐到井沿边观赏。孟建国接过话说,养殖金鱼烧出开水都含有鱼腥味儿,但烧汤却是美味儿,且有偏方说,红鱼专制眼疾。
贾杰敏:“那你的眼疾好了么?那些不过是江湖郎中骗人的话而已。你小表哥钓回来的鱼不时也夹杂着红鱼么?井中有红鱼游动,难道你不认为精神方面的享受不是要比肉体来得欢畅么?”
贾杰敏自以为是和孟建国讨论。吕梅仙接过话说:
“让你饿两顿看你可还说;‘精神的享受远比肉体来得欢畅’?”
孟浩然紧跟抨击:
“让她像前些年那样饿得前胸贴紧后胸,你看她还可能够站那里大言不惭讲精神?”
又说:“仿佛她就像空降兵,我们大家都吃‘世俗’吃‘泥土’,唯她一人***神’吃‘空气’。”
孟建国咧嘴笑出。
孟浩然夫妻强调的首要问题是温饱。贾杰敏陈述的是相对建立在温饱问题上的闲情逸致。贾杰敏沉默。
沉默不时也会引发更大的不满。一粒花生米品嚼。吕梅仙:
“精神的享受是比肉体重要,那是因为有我们这些农民上缴了公益粮养活了你们工人,但工人也不能骄傲忘本啊?你只知道强调精神享受,可知我们这些老农民还在脸朝黄土背朝天在泥土里刨食?”
贾杰敏受益匪浅。贾杰敏点头。的确,她仅是一个暂住者,无权品评。幽暗的井口里,回映着她的投影。穿过那暗幽的头影,她看不清自己。于是乎那暗沉的头影一直映射到井里的最深沉部位。恍然感觉她“漂浮”在水层表面,再专注望去,仿佛又沉到了井底。即刻,她心底涌入一股似乎被“钉死”在井底的恐惧感。她的心空旷撕裂开来。她的投影不断移动“进去”又“出来”;“出来”再“进去”。她体验着由模糊到恐惧的重复体验。她害怕那种投入到井底被“钉死”的错觉感影像,却又专注于这个体验。
孟浩然:“建国,今后不许你在这个堂屋里给老子讲精神,如果要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就出去离开我孟家的门外去讲。”
又一口小酒下咽。吕梅仙:
“你可知你哥哥这次过来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贾杰敏狐疑。孟建国讥笑。贾杰敏摇头。
孟浩然:“你最近这几天是否刮鱼清洗过了?”
贾杰敏:“他没有去钓……鱼?”
又说:“可是他每天都出门的啊?”
孟浩然说,出门是打着钓鱼的幌子。
吕梅仙:“我是昨天碰到了王秋莲妈妈方知,他从早出门,邀约了汪文洁姐妹便外出整天。”
一阵浓烟滚滚夹杂着焦肉味儿冲向天井上空,孟建和开始授意贾杰敏从猪毛成长的返方向揭开沥青。
堂屋里,灯光红影。吕梅仙喝上小杯。谈及陆琏等车,只说西桥车辆过往稍多,因此便周转西桥等候。本以为没有车辆返回,却忽然驶来老孔的车。孟浩然手指含在嘴唇中笑眯眼说,你倒是跟他挺有缘,常常出门都碰到他的车。
吕梅仙明确,尚若今后没有车辆只能居住西桥一晚。孟浩然让她自己看情况决定。想想又说:
“只是居住西桥,尚若住宿费高于乘车费,不如购买一张车票返回。”
吕梅仙面色下沉。吕梅仙:
“你以为这点简单的道理我会不懂?只是在没有客车的情况下,又拦截不到熟人的车辆,便只能住宿留在陆琏了。”
一口小酒下咽。又说:
“其实有时眼看末班车驶来,打量驾驶员陌生,心想天色还早,且再等等看是否有熟悉的货车过来,小本生意能节省便是利润。但是,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一个人还站立路边,又开始后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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