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清弄不清楚朴实跟她卷头发之间的关系。她说现在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有人就是这样打扮。
周泊景说,拿把铁烫弄得秀发发糊发焦,这也叫打扮?
说话分神,汪文清忽略了温度。她再次从火炉上提起火钳就绕在头发上。顿时,一阵更大的烟雾腾起,一股儿焦糊味扩散。她忙要他递过一块毛巾。又在毛巾上反复擦以降低温度。之后再次反卷上头发。汪文清:
“弄漂亮拍照,这至少是一辈子的纪念。不是都说,男人们就是希望自己的妻子打扮得漂亮出众么?你却相反。”
又说:“再说了,这烫发工具还是你曾经第一次进门时赠送的。现在却反对了。”
周泊景不再发表意见。只要拍了结婚照顺利领取结婚证,周泊景便觉完成了他人生生儿育女的任务。
接下来又在大食堂请了酒席便也完成了形式。
总站分配周泊景的新房在二十五栋二楼贴近楼口一间。此栋房屋正好与“万”字排斜错而开。如此一来,汪文清照看汪文玉、汪文洁小两姊妹到也是下楼转弯的事。如果遇到懒得抬脚劳累的时候,汪文清站在自家后窗户边,扬高嗓门便也能传声。
王秋莲早年改动岁数,汪文清真实的结婚年龄不满十九岁。当然,幼气对婚姻的理解是有限的。只说汪文清忽然从拼命地捡羊毛敲石子的生涯转变到进入工厂,她觉得她深深地呼吸出了一口负重的气流。卸下生活的重担,她似乎感受到这才是真正享受的生活。即便丝绸厂需要不断地倒班而终年将双手浸泡在温水中不停操丝,她也觉得现在的劳作同比前一时期是进到了天堂。她甚至以为,每个人的生活大概基本都是这个样子;按照约定俗成的婚姻再生育既定的儿女。对于汪文玉、汪文洁来说,现有周泊景做后盾担负照顾的任务,汪文清的心彻底松懈下来了。
松懈下来后,每每汪文清下班不用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走出丝绸厂大门来到西门后街,她会将步伐停顿下来去打量那寥寥无几的小画书摊。她还体会不到周泊景下班到家的焦急等待。汪文清念书不多,因此对书中大意理解得天壤之别。
《茶花女》是汪文清百翻不怨的小画书。汪文清鄙视阿尔芒对玛丽特的爱情。她甚至以为阿尔芒是无病呻吟。她为玛丽特放弃灯红酒绿的生活而感到惋惜,她甚至认为玛丽特的死都是她孤注一掷倚靠男人落空后的报应。对于西方的资本主义社会她的确不了解,就算是对于她生活的社会她都是没有思考。她对一本书最大的发现就是在于书中对现实物质生活的提供。观看五光十色资本主义恩宠玛丽特的报酬,她恨她没有生长在那样的世界以及玛丽特把握的落空。
由于观看小画书时间上的耽误,汪文清憧憬着能购买上一辆自行车。
进入总站大门一百米处小花园的三面红旗建筑拆除了,由万年青而合围着的圆场地因此而显得空旷出来。
似乎在一夜之间,靖城兴起了跳恰恰舞的热潮。年轻人邀约一群,再提上四个喇叭的录音机爬上大山深处或说进到哪个自由的空间,大家踏着节拍踩着音乐一阵扭动,便是这个时期无限的风光的时尚事。当然,更时尚的是还得穿一条大喇叭裤,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更匹配。
汪文清结婚。汪家里一切开销则由交由汪文玉掌管。她将国家按月发放的抚养费花费在一件时髦衣服上而几乎每顿下面条。汪文玉追赶上这样的时髦。不时,即便是同学相遇在空场地上,她也会展示地扭动身躯,以显露她不落时代之首。有过两次爬山经历后,汪文玉觉得很消费体力。于是,她将舞友们召集到她的家里来集会。她尝试到了当家做主的自由。当然,汪文玉的家庭集会都会选择汪文清上中班的时间段。
十五瓦红影的灯光幽亮,震人心扉的音律豪放。靖城钉子厂的任晓军、邓耀华、石嘉兴等人扭动着身躯围绕着汪文玉而舞。一条雪白的喇叭裤紧绷绷套在她刚发育的臀部,一件桃红上衣配搭,汪文玉感觉到她活出了这个团体的中心感。但雄性同胞们很快就觉得舞伴的单一。
高一届的龙晓华萌动着思春的向往。她的家正巧居住在汪文清隔壁。一来二去的,汪文玉便将她邀约到舞会中来。钟贞也被汪文玉拽来,却不被异性热衷。只好冷冷贴靠墙壁效仿扭动。杨江英来了,但却被他们狂热的扭动吓得退至厨房。于是,汪文洁强拽她留下帮助他们烧开水后勤。
胡丽琴很是羡慕汪文玉家的集会。胡丽琴无事找事来到“万”字排屋檐下徘徊,妄想汪文玉邀请加入。可是,汪文玉却对她表示排斥。她评论她在校外专门干撬墙角的勾当。
汪文玉的家忽然间变得仿佛就像一个高档会所。汪文洁则是踏入的另一通行证。
时间不长,汪文玉的功课排列倒数第一。班主任对她展露红灯。接下来家庭作业的完成变得重要起来了。汪文玉只好邀约贾杰敏到家里来完成家庭作业。贾杰敏委婉谢绝。胡丽琴着急了。她代替她应答一定过去。贾杰敏不是一个坚持原则驳面子的人。她疑惑她的举动。可即便是有胡丽琴代答,汪文玉仍没有好脸色并强调:
“我们家就只欢迎贾杰敏。”
胡丽琴虽然嘘之以鼻,却也掩盖不了向往的垫脚尖媚眼眺望。
“万”字排汪家小厨房。汪文洁与杨江英不时的忙将火炉提到小院中升火添碳,而直通的里间传出阵阵“恰、恰、恰……恰、恰、恰……”的音律令二人羞怯着效仿。屋子分隔出的外间,贾杰敏一个人做在低矮的木桌子前演算。即便有音乐的伴奏,她的心也是安静的。她的年幼无知还不能理解舞姿的美妙,就像她理解不了家里长辈们老是费尽嗓音哼唧的唱腔一样。她感觉也就是两句话的事,却费尽地哼唧半天耗时还负累;他们的舞动也是耗费了浑身的体力似乎还是站在原点上。因而每每在她完成作业后,即便是他们硬将她拖拽上场,她都木讷站立而不会去效仿扭动肢体。
龙晓华接触这个群体不久,任晓军热烈追求便坠入爱河。汪文玉虽然五官也算标志,但一群热衷跳舞的男人却没一人追求。为此,汪文玉好不落寞。正当汪文玉对眼邓云华之际,徐西莲却捷足先登坠入爱河。尽管汪文玉说明该同学交友广泛替换之速,却没有影响。其实,何鸿民是舞池中人才最为标志的美男子,却没人青睐。或许正是标志,因此少女们望而却步。情窦初开,何鸿民第一眼中意龙晓华,却擦肩而过。当然,龙晓华不是没有感觉,正因为如此,便鼓励汪文玉追求。
汪文玉脸蛋儿还算标志,但却因为先天不足因此身材矮小。特别是天花留下的暗麻子几乎分布了整块的脸蛋儿,因此一眼打量上去异性们总会窃窃私语。汪文玉增大热情。何鸿民退出舞队。汪文玉好不郁闷。在她看来她实在感觉良好。想当年王秋莲可谓是总站的美人儿。但是,王秋莲典型的瓜子脸,汪文玉却是“国”字脸;王秋莲恬静时眼露秋水、依恋时杏眼妩媚,汪文玉虽然也遗传了水润却浓缩于手掌大的面颊上因此而被异性们忽略;王秋莲肌肤白皙且光滑如玉,汪文玉脸面上呈现出来的凹凸仿佛是久年的失修地;王秋莲虽然身高一米五五却不时透出“弱柳”的范儿足够令强悍的男人们欲“抚”上去,汪文玉身高不足一米五,浑身却流露出来的却是女铁人风风火火的刚强劲儿。二者并列,差距顿显。也正因为王秋莲有着不可忽视的美貌,汪文玉才为她投生为她的女儿而感到自豪。在汪文玉的理解中,甚至于王秋莲早年的“游厂”事件也是因为她的相貌出众而受到龌蹉者的打击报复。站在基本人的认知点上,贾杰敏很难理解汪文玉的自信根基。贾杰敏习惯于沉默思考自耗。仿佛她的认真对于这个团体来说无关紧要。
王秋莲诞下了佐妙萍后,汪文玉渐渐开始在心里认定了佐国强这个继父,尽管佐国强坚持不让王秋莲到“万”字排来。或许,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正是这样练就显露的?越是得不到认同,越是想迎接上而踏进去融入。在总站厂区或者生活区遇到佐国强,每每汪文玉甜脆叫唤,却沉闷无答。心理的跌落需要温暖的接纳地。汪文玉正是在她以她的家作为一个聚中场地的舞动中,她仿佛找到了自我中心的优越感。施以一定厚度的脂粉遮盖,却也达到了掩盖凹凸的理想效果。当然,她忽略了褪去后的不足。正因为如此,便在这个可控组织的团体中找到了自我自信点,特别是决定邀请谁而开除谁更是体验了自我主宰的决定权。
汪文玉初初展开对任晓军的恋望,龙晓华却迎上了。继而是邓云华却悄然落空。又迷恋何鸿民而褪去。汪文玉忽然不想举办家庭舞会了。如果替人做嫁衣心理落寞不如不做的好。汪文玉停止。任晓军苦恼。因为二人几乎同时以“万”字屋定为约会地点。一时间,二人约会前后落空。龙晓华迟道出原尾。汪文玉忽然意识到她的不地道。于是,一个礼拜后,又继续家中的“恰恰”舞会。汪文玉不想让大家察觉出她的情感游离,因此舞动时特别显得卖力。双臂后仰延伸π开,仿佛雄鹰盘旋般游东窜西,又如飞机中的战斗机。异性们乐开而来。舞会后,一个量身打造的诨名顿生:
“电报鸡!”
石嘉兴取名之初除了拟定其身高外,还触摸到了她的心理变化从而故作的战斗机姿态。任晓军褒奖唯有石嘉兴懂她。他鼓动他追求她。他却怎么都是个退缩推脱。在石嘉兴眼里,仿佛是被大家公认的次品,没有人愿意接纳便推动着傻子向前。
贾杰刚继续高中。忽然间他发现,班里男同学总是在谈论吕少琼。吕少琼身材适中,丹凤眼,在班里不算班花。却渐明白人事。因了眼睛中常常透出一种顾盼涟涟的波光粼粼,显露出怀春少女特别的韵味儿。好巧不巧,班主任分配吕少琼、贾杰刚同桌。男同学的热衷开启,进了贾杰刚跳动的心门。
这天下午,贾杰刚偷偷将一张小字条放进了吕少琼的课本里夹合。他偷偷约会她试图捷足先登。时间是夜晚八点。地点定在总站医务所东南侧的水池之边。水池正东,一片杨柳依依:
波光倒影。垂柳牵连。晓风贴脸。星星偷窃。池边并肩。窥探心切。欲表还达。羞涩玉齿。暗连璧合。喝醉东风。西风集妒。荣获芳心。标杆一帜。贾杰刚浮想翩翩因此而春心荡漾……
这天的夜晚降临得似乎特别缓慢。丢下碗走出厨房,贾杰刚直径绕到车间。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没有手表只能在心底估摸时间。正因为如此,便找了一块僻静地儿坐下等待。蛐蛐开始歌唱。蛙们弹跳着双腿的健壮肌肉争夺游泳健将:
扑通,扑通……
一阵阵在贾杰刚心底激荡涟漪。夜又加深了。身后的柳叶沙沙。满池的星星幽幽摇晃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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