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帝都建阳的六月,无疑是烈日炎炎暑气蒸腾,午时末、未时初太阳至天心,正是一天中最为灼热难耐的时候,宫婢们听了差遣做完事,不忍煎熬也便四去避暑,不提。
这间歇,无人打扰,宫内静谧。
七皇子恒安从角门走出,扭头张望知道四下无人,才握了弹弓在宫巷里捡石子练习射击打靶,一板一眼努劲蓄力,拉满弓弦再射出去。
热浪熏的眼花头晕,他即便双脚若置于油锅上那般滚烫,汗湿了衣衫,他忍着干渴的喉咙,也从不偷懒放弃。眼里的凄厉狠辣像是看穿了命运,誓要征服。
暑去秋至,如此从不间断,他足以射杀停栖在檐头屋脊的鸟雀,弦曲石飞,鸟雀不及翔逃,嘶鸣一时,应声而死,血溅石阶。眼见功成,他嘴角生起一抹笑,眼里早已不是不甘,充溢着杀戮后的快感以及不寒而栗的未知。
寒冬腊月,雪积数尺。辰时,天色沉沉还未放光,坤宁宫椒房殿长廊下,七岁的皇十二子恒琮着了棉袄正和乳母,宫婢在长廊下玩雪,在庭中追逐嬉笑,欢声笑语。院前树枝上凝结了雾凇,白气弥漫,玉树琼花。
霎时其上明黄琉璃瓦结的犬牙一般的冰棱接连断裂,坠向年幼的皇子。
宫婢皆瞠目尖叫,不及叫他躲避,一时间冰柱穿破发肤刺入头部,冰碴支离破碎,他嚎了一声。血流不止,染红了白袄,淌下一滴滴冒着热气的血珠,落在雪地瞬间晕染开来,绽出赤色的花,便昏倒在血泊中。
原本白茫茫的至净天地里瞬间蔓延出一片浓稠的朱砂色掺和着洁净的白雪,绯色的冰晶像是酡红的霞光或女子的胭脂。
傻怔了一时,众人围了上来,眼里写满了惊愕。
雪还絮絮的下个不停······像是哭诉洗不尽人间的丑恶与血腥
椒房殿乱做一团,只像是烧沸的水壶,都哭喊起来,宫女们尖叫着,因地滑跌着摔着奔向太医院,慌忙的神色也不掩惶怖。
只见皇后闻讯,未梳妆更衣便披头散发赤足跑出,眼见这番场景,双目圆睁便如雷击,指着雪里的恒琮,恓惶一声“我的儿······”抽搐着嘴角便晕倒在殿前。
宫里都传,皇后嫡子被坠落的冰柱砸中重伤不起,此刻坤宁宫太医来来往往,探访的妃嫔络绎不绝,把这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医诊治后都惴惴不安直摇头,宫人便知晓已是回天乏术,跪伏在殿前嚎啕。
朝毕,皇帝赶到椒房殿,嫡子早没了气息。他痉挛着脸,细细抚摸他的脸,缄口不言。半晌颤抖着说:“传旨,召礼部入宫……”
皇后得此嫡子不易,诞下他伤了气血,恍惚中知道嫡子已殇,榻上失语恸哭,心力交瘁,皇帝在一旁安抚。
礼部商议追封尊恒琮为慧善太子,皇帝下旨辍朝一月,命令臣民缟素,止宴乐婚嫁,屠宰买卖。京兆官员、命妇均入宫慰问祭奠,一月里宫内皆食寒食,后妃子嗣宫女官吏皆要脸色肃穆,忌嘻笑玩乐,勾栏瓦舍酒楼市集需毕商业,灵柩出宫过处各户路祭,葬于东陵。另有护国寺、玉清观僧道入宫诵经做法,不表。
太子薨一事,皇帝迁怒于宫婢看护不周,椒房殿几十宫女皆受了杖刑,赶出了宫。
宫婢心中委屈,有言廊上冰柱冻的结实,那日寒冷未有消化松动的可能,冬日若有心去掰冰柱都难以断裂,为何不偏不倚恰巧砸中嫡子,此事十分蹊跷。
只叹息那日雪大宫道上来来往往的足迹一时便会覆盖,且天暗不辨人影,在宫内搜查也无发现。难以推断,为防止口舌使皇后思念心痛故也作罢追查。
夜半时,麟趾宫内,万籁俱寂。花圃里皇七子火焚祭稿,跪在火旁心中正神游,脩乎被人拽起,那人小心翼翼踏灭火堆。将他拉到一旁,恒安正要叫,那人捂住他的嘴。
他抬头看,原是内侍府的太监荣宝,太监开口:“夜黑风冷,皇子不去休息在这烧纸做什么,照护你的嬷嬷真是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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