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颤的嗓音,可令闻者落泪。
跑到病房门口,时卿从未见过瑞姨如此愤怒激动过。
医护人员在阻止,“你现在这个状况,不能离院……家属呢……家属呢……”
“我在。”
时卿冷静地快步走进去。
满脸悲哀的瑞姨在看到她时,就像小孩子一般立刻失声痛哭起来。
“卿卿,快,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回家……
“你不知道,那偏房里……那偏里有你妈妈的骨灰。必须把你妈妈的骨灰搬出来……我把它锁在牌位下面的矮柜里了。
“他们拆房的时候,没把偏房里的杂物搬出来,要是把你妈妈的骨灰给撒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真的,从小到大,时卿从未见瑞姨如此伤心欲绝过。
那老泪纵横的脸庞上,深深的褶皱里藏着让人难以理解的悲伤和哀痛。
时卿的心脏就像被撕裂了一般,跟着一阵一阵发紧。
西偏房内的确立着母亲的牌位,可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的骨灰也在。
这么多年了,她曾一次又一次问过瑞姨:
“姨,我妈的骨灰葬在哪里?”
瑞姨只说:“水葬了……”
她从不曾想过母亲就在西偏房里锁着。
“您别急,瑞姨,我这就去办。您在这里安心躺着。护士,麻烦您帮我看着点我瑞姨……”
没有再多待,时卿跑着出了病房,狂奔着往家赶。
可是,晚了。
家,已经没了。
等她回到家时,小楼已被移为平地,满地尽是狼藉,而拆迁队开着他们的工程车,已嚣张地离开。
她只能孤零零站在边上,心如刀割地看着。
从小生活到大的世界,就这样被摧毁了。
四周还站着几个邻家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见她一小姑娘家家独自面对这样一个惨况,一个个都于心不忍,围上来宽慰。
“那群人就欺负你家没男人,小时啊,别难过。”
“小时,事到如今,你还是到迁拆公司把钱领了吧……”
“唉,太可怜了。”
“不是说昨晚上卿卿你嫁人了吗?你家男人呢?这个时候就得让男人出面啊……”
时卿不说话。
她根本不知道那男人的电话。
凭着记忆,她来到偏房附近,曾经母亲牌位安置的方位,她站在废墟上,往里头望,看到玻璃窗下那矮柜子压扁了,有个精致的陶瓷罐碎了,白色骨灰撒了一地。
那是……母亲的骨灰。
她的双手发颤,眼睛发红,心脏处生出一阵阵漫天的绞痛——她从未见过的母亲,死后还不得安宁,母亲的命运为什么这么凄惨?
突然,她开始徒手扒废墟,想把母亲的骨灰收拾起来,让她入土为安。
这是她作为子女唯一能做的事了。
很快,手破了,流血了……
没事,她一吭不声扒着。
邻居们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位大爷过来问:“卿卿啊,你找什么呀?手都破了,歇歇吧……”
时卿摇摇头,望了望阴沉沉要下雨的天,声音暗哑地说:“蒋爷爷,下面有我妈的骨灰,下了雨,骨灰就没了。我歇不得。”
邻居们听了先是一惊,一般人家哪会将骨灰留家里的,寻常人家都很忌讳这些的,可看这孩子那么伤心,他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都过来帮忙。
一个小时后,他们清理出了那一小块废墟。
破旧的柜子底下,时卿将母亲的骨灰拢在手上,一抷抷装到一个糖罐里。
然后,她把糖罐抱在怀里,冲帮着自己的邻居鞠躬,千言万语并作一句:“叔叔伯伯,爷爷奶奶,谢谢你们……”
邻居们都说不用谢,还叮咛她:“快去把你妈妈葬了吧。骨灰藏家里不吉利。”
这时,口袋里,本该寿终正寝的手机,忽响了起来。
她转身接通了:“喂,哪位?”
电话筒内传来时夫人冰冷的笑:
“时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和我们作对的下场。”
“如果,你不乖乖嫁给周行川,我能把你们一家三口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好了,如果你想有好日子过,就给我滚回来……”
没有给她机会说话,时夫人不可一试地挂断电话。
时卿的面色变得森寒森寒,抱着骨灰的手指,在滴着血。
她深呼吸,望向阴沉沉的天际,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天要下雨了,时家该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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