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百感交集,如果她父母能这样做,她绝对不会记恨他们把自己赶出家门的残酷。如果队长金楚生也能这样做……她苦笑一声,他是个畜生怎么可能这样做呢?她弄不明白,同是金家人,为人德性怎么会如此大相径庭呢?
面对慈父般的金伯伯,她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她拖着沉重的身体,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毅虹在新建的更棚里美美地睡觉了,她要把缺的觉通通补回来。她睡得正香,腹中的孩子蹬了她一脚,她警觉地爬起来,唯恐坏人骚扰。
“分玉米,分玉米,每人十五斤。”金楚生手提铁皮吐喇叭在叫喊。
她摸摸肚皮,“儿子,不会饿了,队里马上分玉米。”毅虹高兴得自言自语地说,“你踢我做什么?是不是有住的有吃的你也开心?”
她起身朝仓库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看见人们有的拿着粮袋,有的担着空箩筐,她犯难了,自己应该分得十五斤玉米,用什么盛呢?面临如此艰难的处境,找家里?她不愿启齿。找外人?谁愿意与怀着私生子的女人打交道?只有找金伯伯,可是他刚刚给自己搭建了更棚,又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呢?
毅虹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亏她想得出来,竟然跑到乱坟场也叫荒冢挖“伢儿坛子”。
在草场河北侧,沿古通扬运河东岸,有一片十分荒凉的地带。过去,周边的穷人家死了人,买不起棺材,也没有田地下葬,就用破席子裹一裹,把死者埋葬到这无主的废地。穷人家若死了孩子,就将其装进坛子,也埋到这里。也不知什么缘故,一般只将坛子的下半截埋在土里,而且坛口是敞开的。
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乱坟场。
毅虹走进乱坟场,选择了一个容易挖掘的坛子。虽说容易,只是相对而言。乱坟场里杂草杂树丛生,板结的土壤里缠连着树根草根,没有挖土工具,想挖出伢儿坛子,谈何容易?
她从附近找了几块尖角的瓦爿,双手左右开弓,硬生生地刨去了表层板结得如砖块的土,然后用手扯断一根根草根树根,双手流淌的鲜血,与汗水、泥土混合在一起……
她提着坛子,终于在分粮结束前赶到了队里的仓库。此时,她的父亲万固和哥哥毅千,一个人担着箩筐一个人背着粮袋,就像没看见她似的走出了仓库。
毅虹左等右等,金楚生就是不叫她的名字。分粮结束了,仓库的门即将关闭,金楚生催她出去。
“我为什么没有玉米分?”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而责问道。
“你个破鞋,有什么资格责问我!”金楚生盛气凌人地说。
会计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说,这是按户分的,毅虹没有单独立户,粮食分给万固户头了。金队长这样处理,是有道理的。
“公报私仇,你姓金的前天夜里……”金楚生知道她要说什么,心中在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与我女儿来弟说我的不是,弄得我家吵吵闹闹不得安宁,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没等毅虹把话说完,对准她的腮帮子就是一记耳光,并恶狠狠地说:“再敢胡说八道,我弄死你。”
“你试试看,还‘瘌子打伞——无法(发)无天’了?”金伯伯在仓库门外候着,看他这个队长弟弟怎么表演。当他听到金楚生撒野时,就大嚷着冲进仓库,狠狠地抽了弟弟一个嘴巴,义正辞严地教训弟弟,“我警告你,不要以为毅虹不说,你做的肮脏事别人就不懂。你想报复毅虹没门儿。玉米必须分给她。”
“哥哥,我叫你声亲哥哥,沈毅虹的份子已经被沈家拿走了。”金楚生知道哥哥了解他的劣迹底细,也不敢和他耍横,只得“矮子放闷屁——低声下气”地解释说。
“你什么德行我不懂?这是有意欺负毅虹。”金伯伯不客气地说。
金楚生坚持不肯给毅虹分粮,金伯伯急了,就用畚箕从粮屯子中取了玉米。
会计连忙出来打圆场,称了五斤玉米倒进毅虹带来的坛子里。他说,万固已把毅虹的十五斤玉米拿走了,他们是一家的嘛。按理说不能再给毅虹分了,这五斤玉米就算是金队长给老哥卖的面子。会计“一面打墙两面光”的做法,弄得金楚生和金伯伯都不好说话了,这事就这么结了。
其实,金楚生的火气并没有降温,他怒视着毅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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