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说道:“五年前,南山周遭十余乡里有两害,其一为南山野猪,祸害庄稼;其二为日覃之虎,下山吃人。老猎户喝醉了酒,随乡里猎人上南山除害,一头栽倒进密林。宰予我只寻到一张弓,将其葬在南山。那张弓顶多射射鸟,可见老猎户臂力不显,如何能射杀狄人无数?那老猎户留给宰予我一间破草屋,多年未修葺,难遮风难避雨;一身狩猎本事,除了隐蔽之道精湛,其余不值一提。”
宰予我迈出第四步。
子修叹息道:“埋葬了老猎户,宰予我才束发年纪,守着破烂草屋,也成了山中猎户,每月来夏邑三四回,贩卖皮肉。他不识数,每每被黑心商贾坑骗。有一日太史叔行成人之礼,子兰沽酒买肉,替宰予我算了一回帐。此后宰予我再进城贩卖皮肉,必定喊子兰替他算数。这粗俗汉子不懂礼节,子兰授课也好,读书也好,都没算数大;这粗俗汉子又懂那么点人情世故,每每请子兰替他算数,绝不会空手而来。子兰带弟子游学时,东郭大人家长孙代师授课,宰予我也不管其庙堂种子高贵身份,照样揪去算数。”
宰予我迈出第五步。
子修笑道:“这粗俗汉子记得老猎户在太史草堂白吃了不少酒,卖了皮肉,换了钱币,必定沽酒放在太史草堂门口。夏邑自太康摄政盛行饮酒风气,到少康继位酒肆不下十家。夏邑东边鸳鸯池,又名酒池,搜罗天下酒水。宰予我不饮酒,沽酒拜访太史三兄弟时,每次换一样,本地黍酒和稷酒、华胥游商带来的百草酿、有虞部落进贡的麦酒、上戎部落进贡的果酒、诸越人进贡的五谷酒……有新意,自然有心意。”
宰予我迈出第六步。
子修摇头叹息:“靠着贩卖皮肉,宰予我攒下一笔钱币,都寄存在子兰手里。前年时,宰予我请子兰保媒,想说一门亲事。那一笔钱币,分作三份,一份置办了一间宽敞房屋,一份用来置办屠夫营当,一份当作纳彩礼。子兰在东郭西门南城北街走访不止一遭,终于有个穷苦人家女儿答应和宰予我过日子。好景不长,虞夏之争时,那户人家背井离乡投奔远近亲戚,那间房屋失去女主人也没了温情,那方屠案无人问津也没了糊口营生。”
宰予我迈出第七步。
子修依旧叹息:“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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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兰遣散多数学宫学子,闭门读书。有一位夏人老兵,将死之际将其孤女托付给子兰。夏邑学宫早年间专为培养庙堂种子修筑,子兰常救济孤儿,改变其初衷,鼎盛时吃白食者两倍于庙堂种子。宰予我见那夏人老兵将孤女托付给子兰,也厚着脸皮来学宫,并不吃白食,成了我家庖厨。”
宰予我迈出第八步。
子修笑道:“我家庖厨宰予我,膂力惊人。太史草堂收藏一张铜胎铁背弓,乃是诸越使节进贡,据说是诸越霸王年少所使,夏王朝无人能开弓,显然是诸越霸王立威之举。那位诸越霸王,想必虞王知晓,当年曾去西陲扛鼎,可惜其麾下力士不中用。这张铜胎铁背弓藏于太史草堂,悬于梁上,弓弦可坠三石粮。我来夏邑后,百无聊赖寻乐子,将铜胎铁背弓偷走,不曾想被这粗俗庖厨拉断弦。”
宰予我迈出第九步。
虞伯甚是诧异,不自觉退后,踩中泰山徒,稳住身形与神态,道:“泰山徒,虞人第一勇士。前年春耕时,两个氏族为一块肥田大打出手,泰山徒倒曳九牛尾,以力服人。昨日破夏邑,泰山徒单手翘关;今早入太庙,泰山徒单臂扛鼎。”
唯恐子修不信,虞伯往左挪一步,露出明堂光景,中央之鼎赫然在其中,道:“子修,你认得吧?少鼎铸五鼎,此乃中央之鼎,置于夏邑太庙。”
宰予我迈出第十步。
子修神态自若,赞叹道:“虞王,你虞人第一勇士泰山徒能翘关扛鼎、倒曳九牛,实在厉害。我家庖厨宰予我不值一提,不过摧弓崩弦、搏杀二虎。前年子兰为宰予我保媒之日,宰予我去南山祭拜老猎户,撞见日覃之虎。日覃之虎蛰伏于南山日覃坡,当年周遭乡民深受其害久矣,各位里长募集猎户除害,折损三十多人,不了了之。那一日宰予我撞见日覃之虎,搏杀半日,杀一伤一,剥了虎皮卖给夏邑皮毛贩子,换了一头牛。”
宰予我朝泰山徒轰出一拳。
西门半甲摩挲龟甲,道:“角斗,分生死。”
“西门王八,你我分生死,如何?”子修袖里藏刀,挟持西门半甲,怒目如虎,眈眈而视虞伯,道,“虞王,无意冒犯。子兰早年南下,并未显露名声,未入夏邑,靠老太史南史接济,吃了不少白食;后来接我南下,襁褓奶娃,是老太史南史为我寻来乳母;之后我回华胥,每年南下,与太史三兄弟关系莫逆,戏称太史季。小子一家承太史一门情久矣,望虞王开恩。”
虞伯从震惊中回过神,呼唤道:“子修,放下刀,孤依你。”
虞人武卒呈合围之势,子修握紧手里刻刀,讨价还价:“小子还要一人,也是死人,早前他是庙堂讼官,世袭严侯爵位,后来任囹圄典狱,今早守王城而死。”
虞伯照样点头,咬牙道:“好。”
子修松手,道:“虞王一言,重于五鼎,小子自然识趣。”
牛车启程,虞王吩咐道:“莫要阻拦。”
敢藏刀与西门半甲分生死的少年回头讥讽:“夏人身披虞人皮,却在夏邑杀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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