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坛酒,还是子修早前从太史草堂偷来,当时槛中猿说不饮酒,并未启封。子修又不好还回去,索性作罢。
槛中猿揭开封泥,开怀痛饮,又递给子修,赞叹道:“好酒。”
“那当然,这可是诸越进贡的五谷酒,寻常人可喝不到,我好不容易偷……拿来的,”子修险些说漏嘴,白槛中猿一眼,不忿道,“好你个槛中猿,诓骗我这么久,属实不厚道。”
槛中猿神情微醺,道:“以往喝酒误事,今日倒是无妨了。”
子修接过酒坛,酣畅饮酒,借着几分酒劲,调侃道:“槛中猿,你有何打算?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牢狱吧?”
“是该离开了,还真舍不得,”槛中猿起身扫视牢狱一周,眼神复杂,唏嘘道,“身陷囹圄十七年,刑期已满,但愿自我以后,囹圄生草。”
子修听得心惊胆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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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来,他说话小心,唯恐触及槛中猿痛处,两人保持着同样的默契,互相打听一些事,绝不窥探对方私事。今日王朝倾覆,囹圄无槛,才肯吐露心思。十七年,该是何等恶徒才有的待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槛中猿小口吃饼,小口吃酒,并无着急出狱的心思。子修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犹豫片刻,诚恳道,“槛中猿,以后跟我混?”
见槛中猿不答,子修拍胸脯保证:“槛中猿,你放心,就是你曾屠戮千人,罪孽滔天,我也护你周全。”
槛中猿凝视眼前束发少年,道:“不止千人。”
子修大为惊骇,不知所言虚实。
“不信?”槛中猿返回牢狱,取一把剑,扬了扬,神伤道,“吃饭的家伙,可惜锈迹斑斑。”
“我杀人,这个数。”槛中猿竖起三根指头。
此前子修猜测槛中猿应当是木匠出身,现在看来,当年要么是军中武卒,要么是占山草匪。至于杀人不止三千,真是张口就来。子修故作惊讶道:“三个?”
“三万!”槛中猿信誓旦旦,不管子修信不信,挪开酒坛,食指蘸酒,在两人之间空地写下一字。
左为口,右为戈,国也。(注:甲骨文)
槛中猿虔诚请教:“子修,你是学宫学子,有见识,该当何解?”
子修略微诧异,解释道:“昔年夏天子少鼎中兴,姜北臣造此字,内有文治之臣佐君治民,外有武功之将开疆拓土,谓之为国。”
“还有另一种说法,”槛中猿略作思索,讲述道,“我祖、父两代皆是夏人老卒,当年太鼎以戎人身份被推举为华胥帝子,比起其余两位,更为贤能……”
“这我知晓,太鼎耕夏山,夏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子修兴起插嘴,抖擞一番,怕槛中猿听不懂,解释道,“总之,人心向太鼎。”
槛中猿并未恼怒子修插话,仔细听完,徐徐道:“嗯,太鼎有德,民心向太鼎,太鼎居于夏水畔,一年成聚,两年成邑,三年建都。可太鼎终究是戎人,被华胥排斥,华胥帝君姜伯当年承诺禅让贤能,最终传位其子姜恒。”
子修恍然大悟,之后姜恒当政,兵临夏邑,当年形势,和眼下何其相似。
兵临城下!
槛中猿凝视子修,眼神熠熠,倒映人心,微微摇头,道:“守王城!”
“但愿自我以后,囹圄生草。”槛中猿再次缅怀,半只脚迈出牢狱,十七年囹圄生涯,至此方休。
子修由衷道:“恭喜。”
槛中猿抬头看天光,微微眯眼,问道:“今朝是何年?”
身陷囹圄十七载,不知今朝是何年。
子修答道:“夏历七十四年,三月初三,节气清明,还是华胥春临节。”
“气清景明,好日子呐!”槛中猿豪饮三大口酒水,脱去囚衣,阔步迈出牢狱,负剑高歌,“囹圄槛猿空度日,飞扬跋扈守王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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