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仙翁问道:“贵老师乃是何人?”曹宝言道:“恩师乃海外地仙,姓陆名压,五百年前正值恩师最后末劫,天降诸天神魔,要将恩师炼化,当时幸得几位上仙相助,联手共同抵御天魔,方有恩师今日成就。今日恩师算出老师从此经过,方命我二人出海来迎!”
南极仙翁闻言暗道:“昔年成道之际,共与四位道友联手抗劫,头位是妙乐天尊,二位是燃灯道人,三位是多宝道人,除此三位尚有一位无名散仙,此后再未见过,不曾想他竟落在此处!”
曹宝言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家师尚在悬空山中等候,请老师往山上一叙如何?”南极仙翁虽与二人初识,但见二人气度非凡,知是散仙中正派人物,便自言道:“贫道未去过宝山,还需二位待引!”
曹宝言道:“悬空山距海面隔着十万八千里,需从海底穿通地窍,方可到达,老师远道而来,待弟子献丑,以师门仙云接驾。”说着将袖口微摇,从内飘落一朵黄云。
南极仙翁听说要直入地窍,知道中途水火风雷的厉害,便随二人飞身云上,顷刻间已直入大海,约盏茶工夫已至海底,再往下行便要穿过地壳,四处水火风雷,越往下越是强烈。
二道见南极仙翁浑然不知,心中甚为钦服。再往下行了数万里,萧升、曹宝显得难以抵御,对南极仙翁言道:“地心的水火风雷比天阙还要厉害,实有裂骨焚肌之能,从地底往海面委实不易,故此山中的门人平素不愿出山。”
言罢将手一指,脚底的黄云立时反卷,将三人一同包没。南极仙翁运用慧眼向外观瞧,只见四外水火风雷如同潮涌一般,身处仙云之内,却丝毫不觉,飞坠之势更是迅速异常。
似这样又往下飞了数万里,忽见下面现出一座玲珑剔透的仙山,悬在无边火海之上,满山遍布仙花琼树,珍禽奇兽往来不绝。往山下看时,却是另一番景象,火海中翻腾着红浆,形成一个亩许大的漩涡,好似一口大锅盛满沸熔的铁汁,火星飞溅,一片赤红。
将要落在仙山上,萧升、曹宝将黄云收入袖中,三人落脚之处,前方是一座宫苑。南极仙翁见此处景致与昆仑山玉虚宫大不相同,山顶上一片平地,在仙花玉树当中,有玉石甬路,尽头矗立着一座仙宫神殿,占地约数十顷。远远望去殿宇巍峨,满是白玉堆砌,有道是:
贝阙琼宫,凝眸皆琳琅之器。桂殿兰台,翘首瞻琬琰之城。芝草翠叶,同苍螭而度厄。火珠玄灯,偕赤彘以垂光。矢矫红桥,高接千层宝塔。辉煌晶镜,照彻万顷冰壶。烂熳卿云,缭绕露盘之座。缤纷异卉,芬馥阆苑之葩。南极仙翁临仙境,方知美景出东方。
三人沿途赏玩,来至宫殿之前。只见宫门左右敞开,当中走出一位相貌奇古的仙人,有诗为证:
头戴紫金冠,身着丹鹤氅。云履足上登,丝带束腰间。体貌似僬侥,面如童子貌。长髯飘颔下,玉 麈手中擎。悬空山主人,福寿大罗仙。
左右尚有数十名弟子侍立,那仙家拱手道:“南极道兄,一别五百载,今日相聚,实乃幸事也!”说罢将南极仙翁让进大殿,殿内甚是宽广,俱是琼玉建成。一切陈设用具,无不是精美绝伦,人间未见。
二仙分宾主落座,门人早把各种仙果,连同灵泉甘露取来奉上。南极仙翁问道:“多年不见,道友寻着一处修行的圣地,但不知贫道身处何地?”陆压笑道:“此处乃地心世界,五百年前,无意被贫道发现,当时这座仙山尚与火海相连,贫道施法将二者分离,重新鼓铸峰峦,陶冶丘壑,方有今日的景致。起初底下的沸浆熔汁,每隔一甲子便要沸腾翻涌一次,势必要烬山沸海。彼时贫道去求元始教主,借来一壶三昧神水,护在仙山之下,从此便绝了隐患!”
南极仙翁言道:“赵公明助周伐纣,逆天而行,依仗碧游宫至宝连胜我玉虚门人,今日若非道友相助,只怕他不肯善罢甘休。但不知道友可有雅兴,同往西岐走上一遭?”
陆压言道:“贫道正有此意,昔年向教主祈借神水之际,教主曾言,五百年后,圣主降世,在西岐有一场神仙劫难,到时门下遭劫,让我出一份力。不久玄都山妙乐道友也要到场,和你我三人之力,可助群仙度过此劫!”
南极仙翁问道:“方才赵公明祭起两宗宝物,贫道见高徒飞起一枚金钱,两宗法宝伴随金钱一同落地,使贫道大开眼界,但不知是何法宝?”陆压言道:“那是贫道师徒以扶桑灵叶炼成的落宝金钱!”遂即对曹宝言道:“将赵公明的法宝取来!”曹宝立时将定海珠、缚龙索取出,奉上与二仙观看。
南极仙翁一见定海珠,点头言道:“贫道所料便是此物,此珠乃天地精英,无上至宝。昔日唐尧在位之时,十日并出,民不聊生,唐尧命箭师大羿,至扶桑将九日射落,其中一颗金乌坠于东海,被通天师叔拾去,炼成一颗定海珠,师叔以此宝定海势千年,后来杳然无声,原来是传给了赵公明,若论天下宝珠,此物也仅比老师的混元珠稍逊色罢了,今日道友得了此宝,大道已成!”
陆压对萧升、曹宝言道:“此物既被你二人所得,就归你二人所有。”二人闻言连连摇头道:“不可,有道是:物华珍宝,有德者居之。如此珍宝,若是弟子收留,只怕有害无益,还请老师收下。”
陆压点头言道:“即使如此,为师便收下,贫道得了此宝,即日便成正果!”陆压十分健谈,二仙越谈越是投机,相聚半晌,南极仙翁言道:“乐不可极,贫道已经饱啖果茶,应该告行了。” 陆压对南极仙翁言道:“就请道友先回去,贫道迟几日去西岐拜访!”
南极仙翁闻言大喜,起身告辞,陆压送至宫外,临别之际低声道:“与我一同修行的,一共四十八位弟子,其余四十六个,和贫道一般心气,只有萧升、曹宝二子,日日向往天界丹诏,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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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心带他们一同前往,了却二人心愿!”南极仙翁谢别,先穿过地窍,再从海中飞出,跨白鹿回到西岐。
众仙询问经过,南极仙翁把过往讲说一遍。黄龙真人问道:“贫道成道以来,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地仙存在,但不知他是何根基?”
南极仙翁言道:“他既不是玉虚门下,也不是玄都弟子,乃开天辟地,头一个自悟修道的散仙,至今修道已满两千载,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乃当今地仙中头一把交椅的人物。当初他性情怪僻,别人认为不能的,只要得他好奇,无论如何艰难的事,他都要想法办成。后来,他与多宝道人结下冤仇,多宝道人以六阳神火鉴,欲将他炼化,却因二人末劫来临,反将乾天纯阳之火与诸天神魔一并从天上引下,将二人困住无法脱身。正好被贫道与妙乐师兄遇见,和我四人之力,方将天火、天魔消灭。此人如今早已修到大罗金仙位业,却不愿供人驱使,好在悬空山中盛产灵苑仙果,食之一样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既无职司,也无羁绊,清闲自由,所以拼着永为地仙,也不愿上升天阙!”
黄龙真人闻言感叹不已,言道:“不想除三教正宗外,尚有如此异人,能以旁门道法成就正果,实属不易!”
不表南极仙翁与众仙介绍地仙陆压的来历。且说赵公明,被打了一记蟠龙拐,又失了定海珠和缚龙索,大败回转成汤大营。闻太师见老师面无人色,连忙追问经过。
赵公明长吁一声,叹道:“我自修道以来,未尝今日之败。适才追赶南极仙翁至东海,正要交手之际,却从汪洋中飞出两个道人,将我的缚龙索和定海珠一并收去。缚龙索尚在其次,那定海珠是教主所赐,乃先天至宝,却被两个无名之辈收去,实在可恼!”
王变闻言心中好奇,问道:“师伯,那定海珠乃镇三十六洞之宝,何人有此手段,能将此物收了去?”赵公明言道:“乃是两个散仙,一个叫萧升,另一个叫曹宝!”王变言道:“弟子久居东海,听闻在东海下的悬空山上,有一宗仙家,乃天下地仙之首,那萧升、曹宝,便是那地仙的弟子,虽是散流,却也是海外有名望的散仙,法力甚为高强!”
赵公明摇摇头,言道:“我出碧游宫三百年,从未听说过二人,只是听多宝师兄提及过悬空山。陈九公、姚少司,你二人好生在此,协助闻仲看守大营,为师去趟三仙岛便回。”
遂即跨上黑虎,驾起风云,不多时来至三仙岛三霄洞前,咳嗽一声。少时,从洞中出来一个女童儿,见是赵公明,上前拜见道:“原来是大老爷来了。”急忙进洞,报与三位娘娘。
三位娘娘闻报,当即起身,出洞迎接,言道:“兄长,请进洞叙谈。”分宾主落座,童子献茶,云霄娘娘问道:“兄长从何处而来?”赵公明言道:“闻仲讨伐西岐,久战不胜,请我下山会斗阐教门人,凭着手段,连胜了几番,后来南极仙翁出面会我,我祭起定海珠,南极仙翁自知不敌,只得逃遁,我便趁胜追击,不料中途遇见无名散仙萧升和曹宝,把我的缚龙索和定海珠收了去,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想愚兄炎帝时修道,道法精进多仰赖定海珠,今日却将此宝遗失,思来想去,心中不甘。特来此间,向三位妹子借宝,或是金蛟剪,或是混元金斗,借与愚兄,定要将二宝索回方才罢手。”
云霄娘娘听罢,连连摇头,言道:“兄长,此事万万不可。当初三位教主一同签押封神榜,老师晓瑜众弟子,截教门人在封神榜上颇多,因此禁止弟子、门人擅自离开洞府,还传下两句警言:
紧闭洞门,静诵‘黄庭’三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
如今正值阐教、截教众仙一千五百年末劫降临,你我都在劫数之内,何况人间朝代更迭,西岐已出圣主,兄长不该下山趟这浑水。你我只等姜子牙斩将封神后,便是大罗金仙。兄长请暂回终南山,待封神过后,我亲自去麒麟崖,向南极仙翁讨要定海珠。此时要借金蛟剪和混元金斗,去西岐伤人,妹子不敢从命。”
赵公明闻言:“难道我亲自来借,你也不肯?”云霄娘娘言道:“非是不肯,只怕兄长一时兴起,伤害无辜,到时追悔莫及。还望兄长暂回洞府,无须等上几年,何必操之过急。”赵公明叹道:“一母所生,尚且如此,何况他人!”言罢豁然起身,告辞出洞。碧霄娘娘见赵公明愤然离去,心中过意不去,欲将金蛟剪借于公明,奈何云霄娘娘执意不许。
且说赵公明跨上黑虎,离开三仙岛。胸中甚是不忿,任凭黑虎在海面上行了七八十里,忽听脑后有人叫道:“师伯留步!”赵公明回头看时,见一位道姑,身材瘦高,粗眉大眼,方嘴高鼻,面如重枣,脚踏风云而来。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髻挽青丝杀气浮,修真炼性隐山丘。炉中玄妙超三界,掌上风雷震九州。十里金城驱黑雾,三仙瑶岛运神飙。若还触恼仙姑怒,翻倒乾坤不肯休。
赵公明认得此人,乃是三霄娘娘的大弟子菡芝仙。赵公明问道:“你为何事留我?”菡芝仙反问道:“大老爷从何处而来?”赵公明把下山相助闻仲兵伐西岐,在东海失了定海珠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方才问你三位师父借镇洞之宝,欲将定海珠夺回,谁料云霄坚执不允,故此往别处去借宝贝。”
菡芝仙言道:“岂有此理,我同大老爷回去。一家人都不借,何况是外人!”菡芝仙与赵公明去而复返,童子进洞对三位娘娘道:“大老爷又回来了。”三位娘娘依旧出洞相迎,几人进洞,行礼坐下。
菡芝仙站在赵公明身后,言道:“那玉虚宫姜子牙仰仗道术,欺压我教门人。收了大老爷两宗法宝,三位老师与师伯乃是一母所生,理当为此倾尽全力。三位老师却置之不理,这是为何?倘若师伯去往别处,借了奇珍异宝,去西岐向南极仙翁索回定海珠,到时候三位老师面上也不好看!”
碧霄娘娘闻言,也有些心动,对云霄娘娘道:“大姐,菡芝徒儿言之有理,就把我的金蛟剪借与兄长吧。”云霄娘娘听二人如此说,沉吟半晌,让碧霄娘娘将金蛟剪取出。
云霄娘娘将金蛟剪托在手中,言道:“兄长,你把金蛟剪拿去,对南极仙翁说:你把定海珠还我,我便不放金蛟剪,你若不还我的宝珠,我便放金蛟剪,当时月缺难圆。他是阐教大师兄,已成就上乘正果,自然把定海珠交还于你。切记千万不可任性胡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兄长,你能答应小妹么?”赵公明见她肯借宝物,当即连声答应。
赵公明别了三霄娘娘,乘虎驾着风云,回到成汤大营。旗牌官报进中军大帐:“启禀太师爷,赵仙长回来了。”闻太师立即出营迎接。
正是:入门休问荣枯事,观见容颜便得知。
闻太师问道:“老师往何处借宝而回?”赵公明言道:“往三仙岛三个妹子处,将金蛟剪借来。明日务必要让南极仙翁将定海珠还回来。”闻太师深知金蛟剪的威力,不禁心中大喜。
一夜无事,次早清晨,成汤大营里一声炮响,闻太师骑着墨獬豸,左右是邓忠、张节、陶荣、辛环四将。赵公明跨着黑虎,左右是姚斌、王变、孙良、张绍四道。专请南极仙翁答话。
哪吒报进芦篷,南极仙翁袖中掐指一算,大惊失色道:“赵公明去了三仙岛,将金蛟剪借来。众位不必出去涉险,待贫道出去见他。”
说着正要出去,忽见空中飘落一朵白云,云上立着一个身材消瘦的道人,头戴八宝鱼尾三角白绫冠,身穿八卦道服,手中提着一柄尺许长的拂尘。面如白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丰满,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颔下满部银髯,根根见肉,不亚赛银线相似。
来人乃终南山白水洞练气士许文素,是玉虚宫第十三位门人,大禹在位时得道,将修到天仙位业,已炼成长生不死之术。
许文素来至南极仙翁身前道:“大师兄请暂歇,贫道奉老师之命,来劝赵公明回山!”言罢脚踩白云,来到两军阵前。
赵公明与许文素同在终南山中修道,平素颇有交情,见许文素来到,上前言道:“道友乃是福禄之仙,怎也来此是非之地?”许文素言道:“特来做说客,劝道友回山修行!”
赵公明言道:“我意已决,即便道友有两行伶俐之齿,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改变贫道的初衷!”许文素言道:“道友炎帝时修道,已证仙班多年,何苦沾染红尘。要知道,封神榜上可有你我的姓名,我二人唇亡齿寒,若是道友回山,我则度过四九重劫;若是道友一再执拗,你我便一起登上封神台!”
赵公明闻言大怒,言道:“我在西岐与群仙斗法,你在山中修道,二者风马牛不相及,你且速速回去,叫南极仙翁还我定海珠!”许文素言道:“若是道友答应回山,我去和大师兄讨要定海珠,意下如何?”赵公明不耐烦道:“再要胡言,休怪贫道不念往日交情!”
许文素面色平和,也不动气,在战场上苦劝赵公明,足有半个时辰,赵公明忍无可忍,摇着一对蛟影鞭打来,许文素以手中拂尘招架,往来未及数合,许文素将手中玉拂尘朝空一丢,尘尾变得又粗又长,化成一条白色流云,精光隐隐,形如绳索,扑奔赵公明而来。这正是:千年道行亦无用,双蛟剪尾坏元神。岂料此宝显一时,七箭钉头锁阳魂。不知赵公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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