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色斗篷笼罩着全身的男人窥探着许小易几人,眼中带着思索。
他是去而又返的那位幽山蟒的主人,不对,准确来说,他是控制那幽山蟒的胆小修士。
金丹之下,谈不上入了仙途。
他本是速速逃离了此处,却又折返了回来。
期间心历路程,可谓三思之后再三思,大抵这辈子的狠劲都使上了,才硬着头皮回来。
万一那上位妖兽不是那剑修的灵宠呢?
有没有可能那位剑修也不知道这个渡劫重修的妖兽。
如若不是这剑修的灵宠,那这剑修也定然识不出一只渡劫重修的妖兽的,渡劫失败,毁尽妖兽道行,几与寻常兽类无异。
自己是因为所习秘法之故,可以连接妖兽本识,感受到妖兽那种血脉的臣服于本能的欲望才猜想而出。
他所习之法乃是被灭门的一家仙门之术,驭妖术。此术可以抹去妖兽神智,将自己精血与烙印一齐打入妖兽魂魄,完全让妖兽成为自己的傀儡。甚是狠毒。
人妖自上次大战后平静了近千年,两方皆是达成一定的共识。
互不相犯。
虽说各地也会有些作怪的妖兽,仙门会派人除妖,妖国对此也默许,但仙门也不可对未伤人命的妖兽出手,不然妖国也不会罢休的。
算是一种微妙的太平吧。
毕竟,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也不会有。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妖又和人有什么区别呢?人与妖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便注定会是有各种纷争的。
仙门之中有禁令,可与妖兽缔结契约,互佑仙途,但绝不可奴役妖兽,挑起人妖事端,违者,仙门百家,合力斩杀。
像他这种,哪里敢在什么地方露个头,练化了三头妖兽,都没敢用过。只怕哪一天被哪家仙门给顺手除了去。
那些能凭肉眼看出来渡劫重修的妖兽的大能才有多少,会让自己碰到?
这样的话,只要不要碰到那剑修就好。
再看看,再看看。
就这么走了的话,日后还是避免不了因驱使妖兽杀人被仙门中人除去,就算运气好的不像话,没有让仙门注意到,迟早也是会被那金丹老怪灭了口的。
若情况不对,再走,还有一张缩地符,只要一看见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剑修,他会立即遁走。
那样恐怖的剑意,先不说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剑修,就那金丹老怪,单单从势上而言,就比那残留的剑意差了许多。
不是一张缩地符就可以让他觉得若真的碰到那位剑修,他便能逃得了性命。
只是,只是什么呢?
他说不上来。
他在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儿说服自己逃离,一会儿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反正,他是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只在撒腿狂奔的白色的狗,不得不说是真的太好看了,他都没有那样紧张了,本来跳的太快的心跳也缓和了下来。
封狼与墓虎的情绪传入他的心神。
他觉得瞬时间心都快要从胸口炸了出来。
本能的反应不是将这眼前渡劫重修的妖兽掳走,而是害怕那位剑修在此处,立即遁走逃去。
算上那幽山蟒,自己仅有的妖兽也只有封狼聚了灵,还是自己乘它受了重伤才练化成功。
墓虎甚至都没有那幽山蟒强。
待到跑了好远此人才停了下来,心中纠结不已。
“我先躲在一旁,只需要让封狼与墓虎去将它抓来便可。那剑修若在,乘那剑修斩杀妖兽便当即逃命,若剑修不在,谅这渡劫重修的妖兽也不是封狼与墓虎的对手,便可将它于我抓来。”
想到此处,似是两全之法,便又折返而去。
手捏指决,口吐晦言,施法从一个绑在腰上的黑色布袋里召出他的两头妖兽,心念一动,妖兽立即朝那只渡劫重修的,好看的狗狂奔而去。这布袋乃是一方寸物,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仙门众人几乎人手都有,但它这件倒是另有妙处,可以存放生物。
是与那驭妖之术一起获得,倒是免去了他许多麻烦。
好在封狼已经聚灵,自己可以讲本识附在它身上,便可有着与封狼相同的视野。若不是自己所习之术可以完全操纵妖兽,否则只是一般的驭妖之术,应是难以克服妖兽血脉压制。
这种来自血脉的先天威压,会让低位妖兽在见到高位妖兽之时全然无心抵抗,俯首臣服。聚灵之后,更是严重,聚灵之前,灵识不开,反倒会有一些本能的反抗,山蟒便是因为未曾聚灵,在见到渡劫重修的妖兽之时,几乎快要臣服与血脉压制,但发现眼前之物似太过弱小,抑制不住自己对那血脉垂涎的本能,便想着吃了它去,以增修为。
话说这狗是真的太好看了,也不知究竟是何种血脉的妖兽。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一处,只希望真如自己所料,那剑修与这狗并无关系,让封狼墓虎将这狗带回来,他便可以拜托困境。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这狗逃起命来速度实在惊人,因为身材小又灵活的缘故,在林子里居然屡次拜托自己妖兽的追逐,逃离而去。
封狼的天赋之力是控风成压,可以将靠近它的人伤及内脏而死,自己当时练化它时便差点死在这天赋之下,却怎的对这狗无用?
不是说渡劫失败未死的妖兽会变得与一般兽类无异吗?
他此刻确实是又紧张又兴奋。
怕哪里一剑飞来他便成了两节,又忍不住想自己得到这机缘之后的仙路畅通。
催使妖兽奋力直追,眼看一直无法奈何这灵活逃窜的白狗,更是心里是焦急万分。
他追进了燕赵之间的战场。
看见了那背负长剑的少年,凭着于俗世凡人相比高了太多的眼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少年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是还不曾遮住眉毛的凌乱短发,手里拿着一柄崩了口的刀,逢人便砍,砍谁谁死。
那样的速度,那样的气力,绝不是俗世武夫可以做到的,就算是什么九品武夫也不会如他这般不费气力,杀人如砍瓜切菜。
只是盯着看了几眼,那少年与几人杀到一处坡上,竟向他所在之处看来,虽说自己隐匿身形之法算不上什么神通,却也是凭借此法才有了这些年暗处捡漏的资本。
越想越是胆寒。
难道那只狗真的是这少年的灵宠?
此等少年,必是哪家剑修子弟俗世历练!
走?现在走还来得及吧。
这莫大的机缘,此生也就这一回了!
不走?
那恐怖的剑意绝不是这样一个少年可以领悟的,他不可能有那样的修为,就算是剑道百年一遇的天才也不可能。
应是这少年师父给他的护身之物。
自己能杀得了这少年吗?
这等天之骄子的修为也决不是他能所及的。
怎么办,走不走?
心神之中,天人交战。
再等等。
说不定是那渡劫重修的妖兽误入这里,这少年也并不识得。
他再不敢朝那少年看去。只是依附于封狼的视野,观察那只渡劫重修的妖兽的去向。
即便他与那少年之间除了空地还隔了一片并不茂密的林子。
好在那渡劫重修的妖兽在向着少年相反的方向逃窜。
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天不亡我。
……
许小易已经不用那样砍人了,他只需要向前走,敌军就会退却。
破刀所指,有着无可阻挡的锋芒。
假使他有一点力竭的样子,这黑压压的敌军也不会被一个少年吓成这个样子。
一身宽大的黑袍并无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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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却也染了不少血。
许小易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上,头发上,都有着从人的血管里流淌着的粘稠液体,都干了,粘在自己脸上。
中途陆续有己方的士兵加入进来,算是暂且保住了性命,一个个看向如若天人的许小易,眼里透出带着狂热的崇拜。
其实许小易有点不情愿。
也谈不上不情愿,
他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有那么些感情,即使心里明白这些将士都是大好儿郎,都应该活下去。
都应该一家团聚,去见自己的妻儿,去照顾尚在人世的父母。
然而许小易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带更多的人活下去,战场上不是他可以照顾到所有人的地方,他只能尽力护住老黄几人。
或许,还有不想,不想自己护不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就看着他们死去。
因为不想看到自己的无力,因为对生命在战场上的微不可言。
许小易并没有注意到,老黄因为腿上伤势的原因,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每加入一个士兵,老黄都会让他们走在自己的前面。
他在最后。
一只腿拖着地,勉强在跟着。
老黄与杨子焕心里有些焦急,即便这样下去,也是追不到丫头的。
两人面容都是带着明显的急躁。
只不过老黄额头的皱纹皱起来像是荒凉而有黑黝的沟壑,杨子焕只有聚起一团的眉间。
其实除了许小易,没人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就算从这处战场逃了出去,燕国被灭,谁能幸免?
被灭了国的百姓,会成为战胜国的奴隶。
而他们,也不是会当奴隶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在死之前将丫头呆在身边呢?
大概,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说不准来生也会相遇。
夜色完全笼住了了怒江,倘若不是此刻两国交战,血染一岸,天上也看不清几颗星星,月亮也不知藏在了哪里,坐在江边,会是收下一番好景色的吧。
吴叙拖着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厮杀,一身银甲在黑夜里近看倒是还算显眼,只是被鲜血染了大半。
围杀着吴叙与几名燕国士兵的敌军,在看到许小易向这边走来时,有几名敌军最先避开,接着便是有人跟着避开,只是一会儿,便只留下了吴叙与那几位燕国士兵。
人在一个环境内是会跟着周围的人做一些自己觉得荒唐的事。
那些避开一条路让许小易几人走近吴叙他们的赵国士兵此时觉得荒唐无比。
“见鬼!”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他娘怎么知道!”
有着赵国士兵小声的对话,满是对眼前荒唐一幕的匪夷所思。
那些之前见过许小易提着刀砍人的士兵,却在庆幸着那些避开的士兵,没有被那恐怖的少年一刀砍死。
吴叙依然手执长枪,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思考别的,只想先缓口气,他真想一屁股坐下来,可还是没去破坏战场的严肃。
将长枪插在地上,身体倚这长枪,倒是符合他高冷的气质,看起来何止是悲壮。
见有人走向他们,吴叙只好又拿起枪指向来人。
许小易被这家伙搞懵了,什么情况,杀糊涂了?
在吴叙周边的几位燕国士兵也摸不着头脑。
怎的还讲枪对向了杨将军呢?
杨子焕向前走去,“吴叙,是我。”
吴叙闻言才放下枪来,竟是罕见的笑了一下,其实还是不笑的好,笑起来总让人有点不适应。
许小易想到一种可能,这个叫吴叙的,是个近视,绝对高度近视,说不定还有散光。
就说嘛,见到丫头哪有会无动于衷的。
估计在这家伙眼力,那夜里瞧见丫头也就一白色小狗。
许小易突然想起大蟒袭击之前丫头走到杨子焕身前,吴叙应是看清了丫头的,好像也是看呆了的。
这才对嘛。
搞得还以为你丫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大世面也没有丫头那般好看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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