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下陈县王家村人氏王助,年方十七,无有娶过,今请媒入赘到下陈县陈氏门、陈氏之女缣娘为夫,婚配成人,以抵为子,接受礼钱十万。
“其自入赘之后,一入永入,一赘永赘,永为陈门陈氏之子……是日起,改名换姓,生不归宗,死不归祖,孝养父母,合好妻子。
“如若不遵,东逃西走,饮酒滋事,赌赙嫖遥,异言翻悔,有其母一律承担,并罚没家财入官公用……
“此系尔彼情愿,恐后无凭,立此入赘契书为据。”
姜佛桑将契书展开,逐字逐句念与众人听。
念罢看向王家母子:“这上面清楚写着,王助自愿入赘到陈家、更名换姓为陈助,婚后所生子女亦从母姓——陈氏的银钱你们收了,契书也签了,怎么?忘了?”
王婆的脸红红白白。
当初立这入赘契书时,她因病重未能出面,由王父带着王助与陈氏签的押。
契书一式双份,双方各执一份。王家那份早填灶洞当柴烧了,毕竟不是甚么光彩事。
王婆之所以如此硬气,还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陈氏那份契书也已经连同陈氏谱牒一起,随着陈家大宅化为了灰烬。
有口无凭,王家现在过得又比陈缣娘好数倍不止,谁会相信她儿是赘婿?
不想官署竟还藏着一份!
王婆在心里骂起了陈氏祖宗八辈,商户奸滑,竟至于此!
“你说是就是了?”仍在嘴犟。
姜佛桑将契书递给她:“官署落了印的,我岂敢作假?你若不信,自己看便是。”
王婆哪识字?王助亦是个睁眼瞎。
隐约瞟到左下角的确像是落了红印,母子二人顿时心凉半截。
到底姜是老的辣,王婆很快镇定下来,老眼精光一闪,伸手便要去接。
将挨到,姜佛桑又把契书收了回去。
“我怕你私毁契书,再来个死无对证。这样吧,咱们去趟官署,你亲自向户吏求证,如何?”
王助托着胳膊,偷眼看他娘。
就凭他做的那些事,去了官署绝讨不了好。而且白纸黑字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婆当然也知道眼下形势不利,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
“去就去,怕你不成?!”
王婆想赌一赌,说不定这二人是与陈缣娘串通好的,故意诓骗她们母子。
姜佛桑笑着点头:“像你这样明理之人可真是少有,这样吧,上我的马车,也能快些到县邑。”
说罢看向春融。春融会意,架着王婆就往马车走。
王婆脚下趋溜着,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竟、竟是动真格的?!
“等——”
话刚开口,就被姜佛桑打断。她看向王助:“你也一起。”
王助习惯了万事由母亲出头,他只需躲在后头享受好处就成,并不是很情愿。
目光躲闪:“我、我就不去了。”
“少了你怎么能行?”
姜佛桑嘴角翘着,眼底却殊无笑意。
“在大燕,赘婿与罪官、逃犯、佣奴一样受人贱看,也和他们一样常受征戍之苦,哪回不是陈氏出金出银替你摆平?陈氏仁厚之家,救你王家所急,待你有如亲子,你又是如何回报的?陈家人尸骨未寒,你就翻脸不认,将妻主贬为家妇。契书上言明了一入永入、一赘永赘,生不归宗、死不归祖,你可倒好,一代还未过,就将后代俱改为王姓。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分明是背信弃约!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她每说一句,王助的脸就青上一分,最后更是随着重音狠一哆嗦。
“你承诺过要善待缣娘终生,又是怎么做的?殴打她、压榨她,令她饱尝失女之痛,害她疯癫数年,更在她重病濒死之际,将她弃之于途。这桩桩件件——”姜佛桑顿了顿,笑,“可是忘了契书上还有一句,‘罚没全部家财,由其母一律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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