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亮,齐衡便叫人将昨天酒宴当中议定的事情。以文书的形式下发到了徐达汤和等人的手中。
昨天教给他们的那些军规经济是专门针对于手下那些士兵的。而今天给他们送过去的,只是针对于军队当中军官们权力的变动。
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义军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在离开军营后他们便是一名普通的百姓,与普通的百姓没有任何的区别。
没有任何管辖和执政的权利。
不仅如此,这条律令也同样包括了像徐达汤和常遇春这样的正将军。
此时的军营当中。
徐达汤和等三人聚拢在一起。
瞧着齐衡命人送过来的文书内容,一个个愁眉苦脸。
“得,这下好了,咱以后走出军营就是个普通人了,有人想要欺负咱,手都不能还了。”
徐达发愁的说道。
可一旁的汤和却立马说道:“这能怨谁,还不是都怨你。喝点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答应,现在好了,答应都答应了,你能不按照这上面的做吗?”
徐达当即反驳道:“汤和,这话你可得给咱说清楚,那在喝酒的时候,你比咱答应的也不慢呀。不是你自己说,只要是齐兄弟要做的事情咱都全力支持吗?你自己说,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听到这话的汤和也是语气一滞。
倒是一旁的常遇春,压根也不在乎这些,瞧了瞧他们两个,说道:“你俩别说了,你们昨晚一个比一个答应的快,还好意思说人家呢。”
“行了,你们俩继续吵吧,咱去将这些文书传给收下了。”
说完,从始至终压根也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常遇春,第一个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而汤和瞧着徐达看自己的眼神,也马上说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还不赶紧去把这些东西传达给手下。别一会手底下那些人弟兄们又犯了事,到时候被齐兄弟抓住后,咱脸上可没光。”
说完一边朝着外走,一边还小声的嘟囔道:“跟你这个倒霉催的在一起,一天就没个好事儿。”
徐达闻言,两眼一瞪!
“汤和!你说什么呢?你给他说清楚,你别走!”
伴随着齐衡对军队整肃的条例以及军规军纪,从这三位将军的口中传达至手下的那些军队内。
整个金陵城当中的情况都变了个样。
往常在金陵城中四处晃荡的那一些散兵游勇们,彻底的从街头巷尾消失了。
除了一只只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巡逻队,在城中的主要干道上进行巡逻任务外。
再也看不到一些欺压百姓,欺压财主们的将勇了。
这样的变化虽然对于整个金陵城来说,好像只是在悄然之间发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那些细心的百姓们却清楚的发现了如今的不同。
尤其是那些在街道两侧摆摊卖菜的小商小贩,平日里最害怕的就是遇到这些在街头闲逛的散兵游勇们。
尤其是那些大白天就喝的烂醉如泥的义军士兵,一个弄不好惹了他们生气,就可能在大街上被狠狠揍一顿,甚至丢了性命。
所以平日里在做生意的时候就经常四处的观察着这些士兵的动向。
可今日自从他们摆摊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发现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联想到之前在金陵城头上朱元璋斩杀义军将领的事情。
心里不由得赞叹,如今金陵城的义军,果然是有了大的变化。
尽管如今义军军队内部还有很多的毛病,但最起码义军的毛病,不会出现在军营之外。
不会祸害到老百姓,因为在齐衡的条例军规当中言明,凡是走出军营的士兵,必解除铠甲装备,归还武器。
以便衣行走在城内。
除了负责巡逻的城防兵外,一旦被发现,有任何人穿戴铠甲,手持武器在城中为非作歹,严惩不贷。
不仅如此,为了彻底的杜绝军队的权力影响到城中的政务。
甚至连金陵城中城防营的指挥权限也被从军队当中剥离,交到了金陵城府衙的手中。
也就是如今李善长这位金陵府平章政事的手中。
不过,齐衡又怎么会好心的给他李善长增加一些权限呢?
军队整顿军务的事情是迫在眉睫的,同时也是如今这些乱象的根本。唯有解决了军队对城中百姓的影响后,官府衙门的效果才能正式的发挥。
否则有军队在中间搅和官府的那些政令政策,只能是一纸空文。
当初朱元璋教给他齐衡一共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军队的军规军纪。
而第二件事就是整顿吏治。
也就是说,如今的李善长虽然是金陵府衙的平章政事,统领着整个金陵府境内的所有政务。
但依旧归属齐衡的管辖。
所以金陵城内城防营的指挥权限看似落在了李善长的手中,实则是被齐衡牢牢的把控着。
各朝各代的官员之中都流传了一句话,那就是京官难做。
就好像此刻的李善长一样,看似整个金陵城的大小权力都掌握在他这位金陵城平章政事的手中。
可在他的头上却有着齐衡这位虎威大将军,以及朱元璋作为虎威大元帅。
他们两人就和李善长生活在一起,同处于这金陵城中,这很多事情还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况且在解决完金陵城内部整肃军纪的事情后。
紧接着便是吏治了。
虽然说军队内部还有很多的问题可以继续深挖和解决,但这些并不是齐衡份内的事情。
也没有必要将手伸的太长了。
否则不但不讨好,还可能惹人嫌和记恨。
大帅府。
就当齐衡带的人在整个金陵城内巡视时。
李善长和刘伯温皆来到了朱元璋府中的后花园内。
相比于刘伯温而言,朱元璋对李善长已经非常熟悉,便随意的招呼他坐下后,便将整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伯温的身上。
如今义军内部的谋士实在是少,而他朱元璋身边也就唯独的李善长和刘伯温二人。
李善长这个人的本事,朱元璋是清楚的。
理政方面是个能手,也帮了他很多的忙。
但就是这样的一位贤才,却在科举当中名落孙山。
而自己面前的这位刘伯温,那可是位货真价实的进士。
所以在对待这刘伯温时,便异常的亲切恭敬。
在那刘伯温刚刚落座后,便主动的说道:“如今先委屈先生与咱住在这府内,本来那礼贤馆就是为先生这样的大才所修建,可咱为军涛所建造的大将军府还没有落成,如今便暂时住在了那里。等那大将军府修建好后,咱再请先生移居到那礼贤馆内。”
“咱这大帅府简陋,咱粗人一个,住着正合适,就是委屈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了。”
听着朱元璋如此客气的话,刘伯温急忙摆摆手,恭敬的说道:“大帅实在是太客气了,如今伯温能得一屋舍遮风避雨便已经是万幸了,又怎敢奢求那么多。”
“况且大将军之才远超伯温,那礼贤馆由大将军居住才正合适。”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随即一笑,而笑过之后,便亲自为刘伯温斟茶倒水说道:“其实这次咱将先生请过来,是有事想要请教。其实在咱第一天见到先生时,就很想要请教先生,这取天下之道,可却因为各种琐事而没有顾得上。今日,这个时间正好,倒是要好好听先生赐教了。”
朱元璋问这话一是因为他确实也很想听听别人如何说这取天下之道。
二是也想借此机会考较考较这刘伯温到底有多大的才能。
往日光是从别人的口中听了,自己却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就是当日在灵堂当中与刘伯温之间的交流,也不过就是一些交心的话而已。
这刘伯温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到如今他还一点不清楚呢。
对于朱元璋这话中的意思,刘伯温也是聪明人,只一瞬间便听明白了。
但嘴上还是客气的说道:“不敢不敢。”
这时,一直都有些插不上话的李善长突然开口说道:“伯温兄啊,你就不要客气了,跟大帅说话越直率越好啊。”
李善长这突然的插话,让刘伯温瞬间看出了他的心思。
显然。
如今身为金陵府平章政事的李善长,还是有些自持身份的。
可如今,在看到朱元璋对刘伯温如此的客气重视,却显得他有些没有存在感了。
所以这才开口。
刘伯温心中一想,却突然说道:“对了,大帅,我曾经在各地发往浙江府的廷纪当中看到过你们的九字方略。”
“在下想问,这九字方略是何人所提啊?”
朱元璋虽然在李善长和刘伯温说话时一直埋头喝着茶,可对于这二人的心思,却一清二楚。
缓缓往杯中倒了一盏茶,随后奉给了一旁的李善长。
笑着恭维道:“这方略啊,就是我们的李善长,李先生所提。”
闻言,刘伯温当即起身说道:“高明,高明啊!”
“李先生实在了不起。”
可李善长却拱手道:“这都是朱升的高见,我只是借鉴。”
但刘伯温却一摆手,说道:“可正是这九字方略,决定了大帅所率领的义军,由小到大,由弱变强。前进一步则稳固一步,步步为营,越战越强。”
“而元廷兵部对此是既愤慨,又恼怒。却无计可施。”
“大帅,如果说这取天下的方略,在下仍然以为这是最佳方略,舍无其它。李先生这九个字,居功至伟啊。”
听着这刘伯温在自己的面前捧这李善长,朱元璋心知肚明,去还是十分配合他们文人这种交谈的方式,时不时便点头称赞。
面对刘伯温的夸赞,李善长也是笑着对身边的朱元璋说道:“这全是上位之功,如无上位,善长这九个字,徒为画饼而已呀。”
李善长说完,三人皆是一阵轻笑。
朱元璋转身示意刘伯温坐下说话后,那刘伯温却继续说道:“画饼者,心中有饼,没有这九字方略,何来这宏伟气向啊。”
刘伯温对李善长的吹捧,可谓赞叹到了极致。
显然,如今的他虽然在表面上拜入了齐衡的阵营当中。
可实质,却是朱元璋的麾下。
而这李善长,也是朱元璋的心腹。
所以,刘伯温并不想与李善长交恶,哪怕从双方阵营来看,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对此,坐在圆桌中间位置的朱元璋也是心中看的明白。
这时,对面的李善长便很快的岔开了话题,说道:“可是,现在好多部将们都劝上位赶紧称王。因为义军属地已纵横千里,百姓数百万,兵马近十五万。”
“并建金陵未首府应天,上位统率如此强大的力量,相形之下,大元帅的尊号已经不够了。”
听这话的朱元璋,也是清楚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便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刘伯温,想要看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而刘伯温在感受到朱元璋的目光后,也随之说道:“善长兄所言,也是有一些道理的。不过,部将们希望大帅称王,那是有他们的功名心在作怪,因为一旦大帅进位为王,他们也就可以随之而进封了。”
“可在下以为,目前仍然不可以称王,因为元廷在招抚之策失败后,一定会再度围剿,再度集结北方大军,围攻江浙皖一带的农民义军,谁在此时称王,谁就是元廷的首敌。”
“大帅,目前仍应该以小明王为尊,避免成为元廷的主攻目标。”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置可否。
可一旁的李善长却突然端起茶壶,作势倒茶之时,对着刘伯温说道:“伯温兄,听说你曾经给元廷上过一道奏折。痛斥义军十恶,上位与我早就想听听是哪十恶了。”
朱元璋也是在一旁急忙点头。
而听到这话的刘伯温,却是脸色一变。
他明白,李善长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话来,显然是想要为难于他的。
让他在义军头子面前说自己曾经痛斥义军的话,这不是将他架在火炉上烤吗?
从这一刻,刘伯温才明白,不管自己如何想,在李善长的心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不可调和。
可他却不知道,李善长给他挖的坑又何止这一个。
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谈论策略的刘伯温,刚刚高兴的劲儿头瞬间没了。
这一幕就好像朋友之间正互无猜忌的谈天说地时,没有人计较这话里的长短,可却突然有一个人,拿着你说的话当众表明。
让刚刚的兴致瞬间消散。
本以为自己的一腔真心能换来真心,却被旁人糟糠以待。
见此,刘伯温只能是硬着头皮缓缓说道:“得罪,得罪。”
“那时候的在下,对元廷抱有一腔的愚忠,憋着劲的想方设法对付方国珍,现在想来,内疚的很,汗颜呐,汗颜。”
显然,刘伯温很不想提起这些话。
李善长在提起刚刚的由头后,便沉默的躲在了一边不说话了。
倒是朱元璋,却是真的想要听听到底骂了些什么,说道:“先生这样的高人上奏,恐怕不光是骂吧?就算是骂,咱也要听听,到底是怎样骂的。”
见朱元璋如此给他面子和台阶,刘伯温也就不再犹豫,当即说道:“大帅明鉴,在下所说的十恶,实则是农民弟兄们的十个致命弱点。”
听到这话,朱元璋更来劲了。
一听是自己的致命弱点,正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治政的他,忙催促道:“先生快说,是哪十个致命弱点?”
刘伯温长长喘了口气,随后起身郑重的说道:“第一,不敬孔孟,亵渎圣人之道。”
“第二,败坏天理人伦。”
“第三,攻伐无度,形同流寇。”
“第四,时降时反,互相猜疑。”
“第五,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
“第六,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民,而不知养于民。”
“第七,为将者心胸狭隘。”
“第八,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
“第九,胜时聚集,败时做鸟兽散。”
“第十,此义军与彼义军间互相猜忌,互相攻伐。”
说完,拱手对着朱元璋说道:“禀大帅,在下最后的结论是,如果这些恶劣之处不除,义军终究是草寇,绝不能成大事。”
随着刘伯温这十骂说完,朱元璋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
目瞪口呆的看着刘伯温,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另外一边的李善长,则满脸的尴尬,低头不语。
这为人处事方面,他强于刘伯温的又何止一星半点。
如此辱骂,怎么能当着朱元璋这个义军头子的面说出来?
这些东西,难道他李善长不知道吗?
当然,这也是李善长知道刘伯温的性格,所以故意给他挖的坑。
场中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刘伯温是痛快的说完了,可朱元璋却沉默了。
朱元璋这个人和正常人不一样。
如果刘伯温这十骂骂的不对,他根本不会在意,也压根不会在他的心里引起半点的波澜。
毕竟能够成为上位者,又怎么会真的在乎这些刘伯温曾经在敌对面时的骂言。
可是,刘伯温这十骂,却骂的实实在在,每一句都骂在了他们义军的痛处。
正如他刘伯温所说,这些恶劣之处,全部都是他们义军的致命缺点。
就好像之前金陵城中的乱象一般,不正是因为这十个致命缺点所引起的吗?
至于其它的,他朱元璋也能在义军的身上找到。
虽然其中的粮草不能自足说错了,可当时这些话是说方国珍的。
而且,他朱元璋也确实不能自足粮草。
如果没有齐衡在,没有他曾经在黄岗城的筹谋,还有之后在安丰路的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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