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禁地,尚膳监内,一处不显眼的厢房,黄春水正在陪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宦官喝酒,看此人的穿着,品级还没有黄春水高,但是黄春水却是满脸的堆笑,一个劲地劝着酒。黄春水见眼前之人的酒杯又空了,就端起了面前的银酒壶,给那人满上了。那人已经喝得有八九分醉意,胡乱地挥着手,大着舌头推辞:“黄仁兄,别再给我倒、倒酒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我就没法去司礼监当值了。”
黄春水依旧是笑意莹莹,把那人的酒杯端了起来,塞进了他的手里,他自己也端起了酒杯,两只精美的成化官窑瓷酒杯一碰,声音清脆悦耳,黄春水先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口往下一翻,示意自己已经一饮而尽:“怀德贤弟,你看,我这杯酒已经喝尽了,你要是不喝,那可是不给为兄这一点薄面啊!”
那个叫怀德的宦官已经在此喝了多半个时辰,但是看着眼前的美酒,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酒瘾,是个贪杯没够的酒鬼。他拉着黄春水的衣袖说:“黄仁兄,这诺大的皇城之内,就你一个把我当兄弟。咱们同年进宫的这批人,飞黄腾达的也不少,但哪个不是刚端上了金饭碗,就忘了一起吃窝头的兄弟。这么些年,我都窝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破书房里,当一只看门狗。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现在算是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喽!”说完这番心里话,怀德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也把杯口朝下,但没有拿稳,那酒杯咣当一声掉进了饭桌当中的一只汤碗之中,溅起了一片羹汤。黄春水往旁边一闪身,那个叫怀德的宦官却是没有反应,被溅了一身的羹汤。
黄春水一见这情形,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也不帮怀德擦身上的汤汤水水,快步走出门外,对门外候着的一个小宦官悄悄吩咐:“去,把西厢中候着的柳莺唤来,再去给怀德找一身干净的公服来,速去速回。”那小宦官得了差遣,一溜小跑地走了。
黄春水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快步走回了厢房内。眼前的怀德也不顾身上湿了一片,直接端起了桌边的酒壶,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黄春水赶紧走了过去,一把夺过怀德手里的酒壶,另一只手搀住了怀德的右臂,拉着他慢慢地坐了下去。黄春水把银酒壶放在了怀德够不到的地方,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了,放在了怀德面前。然后把自己的凳子往前挪了一挪,坐到了怀德的身边,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贤弟真是个可怜人,快到而立之年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这要是伤了病了,可怎么办才好!”
怀德听了这话,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竟然流下泪来,呜呜咽咽地说:“兄弟心里苦啊,每晚回到宿房,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只有仁兄你懂我,只有你懂我啊……”话没说完,就瘫倒在凳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黄春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知道时机成熟,就故意咳嗽了一声。门外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的,面若桃花的宫女,双手捧着一件崭新的宦官公服走了进来,见了黄春水,施了一个万福礼,满面春风地说:“黄公公,您要的公服我给您送过来了。”
黄春水一招手,让那宫女走近一些,然后看着怀德说:“这位怀公公吃酒吃醉了,我一个人也搀不动他,你过来搭把手,咱们一块把他弄到后堂去休息,再把他身上的这身湿皮换下来。”柳莺把崭新的公服搭在肩膀,走了过去,和黄春水一左一右,架住醉醺醺的怀德,就往后堂走去。三人前脚进了后堂,门外候着的小宦官就悄悄地跟了过去。
黄春水和柳莺把怀德搀进了后堂,扶他躺在一张卧榻上,黄春水看着怀德,依旧是笑盈盈地说:“喝酒喝成这样,一身的皮都湿了,这样回去还不得让司礼监的管事太监打折了腿。柳莺,帮着怀公公把湿衣服换了,把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柳莺得了黄春水的吩咐,就挽起丝裙的下摆,脱了绣鞋,小心地跪在卧榻一侧,开始帮怀德更衣。此时黄春水不再看他们二人,而是悄悄走到了后堂门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门外候着的小宦官听了,也咳嗽了两声,一溜小跑着走远了。
黄春水回到后堂卧榻之前,柳莺已经解开了怀德的衣带,正在费力地帮他脱掉身上的湿衣,但是怀德醉得不能动弹,柳莺身子娇小,一时也搬不动他,只能抱住怀德,一点点地把他的衣服往下脱。黄春水此时故意拍了一下怀德的额头,坏笑着说:“你看看,身边有个体己的伴儿多好,知冷知热的,知道疼人。把这么个佳人搂在怀里,那还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嘛?贤弟哟,为兄知道你心里苦,现在还不抓紧机会,也算是苦尽甘来喽!”
怀德被他这么一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着一张天仙似的脸蛋在自己眼前,听了黄春水的话,这些年的孤独寂寞也是忍得够够的。此刻怀德的衣服刚刚扯下一半,另一半实在是扯不动了,柳莺停了下了动作,跪在怀德身边,直直地看着怀德迷迷蒙蒙的双眼,嘴角弯弯的一笑,双手还拉着怀德的一只衣袖。怀德怎样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天仙一般的姑娘对着自己甜甜地笑,两只眼睛仿佛对他说着最温柔的情话。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也顾不得这下凡的仙子到底是谁,一把搂住了柳莺的肩膀,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黄春水看着已经跳进陷阱的猎物,眉毛一挑,背着手走出了后堂。
那小宦官走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为首之人穿着绯色的公服,一看就是宫内十二监的管事太监。黄春水一见来人,赶紧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奴婢恭候韦公公!”然后禁不住喜上眉梢地向来人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了后堂之内。这来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乃是尚膳监管事太监韦舍。韦舍在后堂门外大声地说:“黄春水,你说的那人现在何处?”
黄春水引着众人走到后堂门前,一把推开房门,众人呼啦啦地走进了后堂,快步走到后堂内的卧榻前,把那床榻团团围住。此时怀德衣衫不整,正把柳莺抱在怀中亲吻,心肝宝贝地胡乱说着。柳莺一见来人了,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用力地推开怀德,撕心裂肺地喊:“快住手,你这个禽兽,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可叫我怎么见人!”
怀德此刻还是醉醺醺的,看着眼前温香软玉的仙女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有点懵。此时他就听见一个声音厉声大喝:“好你个大胆的狗奴才,竟然敢对宫里的女官行此非礼之事,真是吃了豹子胆!赶紧给我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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