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听到姆妈这样讲,心中很难过,但还是可观地分析道:“登报那件事,伊不高兴是肯定的,但若因此迁怒于父亲,这不可能。以我对伊的了解,伊……做不出这种事。”
林太太没想到女儿竟对四爷有回护之意,不可置信地看她一时,说:“侬说做不出,侬忘记当初的通敌罪了?”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月儿倒不是对四爷的人品有多信赖,但她就是笃定四爷不会这样做。
阿绪哼哼着道:“都说女儿外向,这话果真不假。”
月儿腾一下脸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太毛躁,竟被误会为袒护四爷。面对这样的误会,反驳不能、哑忍不甘,生生把个牙尖嘴利的她给窘住了。
姆妈这些年操心多,一着急就害眼,手帕子按着眉骨,叫吴妈打些凉水到她屋里搵眼,起身回屋了。
月儿更窘,几乎没有了辩解的机会,姆妈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说八仙桌上的账本没有收起,让阿绪把这个月的开销核算核算,阿绪开始算账,算盘很快拨的噼啪响。
月儿忽然感到家里气闷得厉害,也陌生的厉害,呆立半晌,无声地走出去了。
她经过弄堂,梧桐树上的蝉鸣也仿佛在说她的闲话。她惭愧不已,虽然她并没有袒护四爷。
但她也似乎并不冤枉,不冤在哪,她说不清,但这种复杂心理不该有,因为它让她的心变得忽软忽硬,不受控制。想到此,她不由拼命压制自己的思想,不许再胡思乱想,而且她忽然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体来——给阮生打电话,坦白真实身份和隐情。
回头看看,已经走出弄堂好远,即使返回去,也不能当着阿绪的面聊电话。在外打,身无分文。然而突然的,她想到了孙家花园。
孙家花园,现在应该叫珠园,它不是很远,与月儿只有数条街道之隔。既然阮生已经将它盘下,势必已经派人看家护院,可以让仆佣去西郊联络阮生……
一念升起,心中暗喜,假借拐弯扫了眼远远尾随而行的黑车。
想要在专业特工的眼皮下彻底逃跑不容易,但设法避开他们十几分钟不是不可能。
她继续若无其事地荡街,甚至还进到估衣铺盘旋了一阵、停在路边摊看了一阵变戏法……一会儿走在宽街,一会儿行在细弄,两个便衣探子不得不一个开车跟进,一个步行尾随,但这里弄堂多如蛛网,很快他们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脸色骤变,二人分头行动,一人寻找,一人去通知附近驻军封锁马路出入口。
月儿没有走珠园的大门,而是顺着一株苦槠树从后墙爬了进去,四爷前阵子锻炼她的防身术,也包括上树爬墙之类,竟然颇有小成,以至于她落入院中的那一瞬间,老仆以为是只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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