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二早就吓坏了,双眼直直盯着刀刃,连喊救命都忘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赵妈的一声惊呼——
“什么人!”
乔氏一怔,这一秒,她脑海中念头急转,外面又有人窥探,形势不容乐观,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还留得恻隐之心?正要下狠心再次向皮二捅去,却听到赵妈惊惧的一声低呼:“啊,是你!唔,呜唔……”
乔氏闻声,情知不好,也顾不上皮二了,连忙疾步出去,还是晚了一步,赵妈已经被一个白色背影割喉毙命。
乔氏大惊,举起利刃便向那白色背影捅去,而对方利落一个回头,一手抬袖遮面,一手开枪。
一切仅在刹那间,乔氏闷哼一声,暮色中来不及看清对方那双眼睛,便向后倒了下去,胸口鲜血喷涌。
这一声枪响和随即出现的皮二的尖叫声震动了全宅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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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鹤仪是在驾车冲进戎宅大门时听到枪声的,她的脑子‘轰’的一声断了弦。
到达偏楼后,那里已经很多人,而皮二的尖叫声却一直停不下。
方才,乔氏听到屋外赵妈声音并向外赶去时,皮二小姐还沉浸在险些被利刃刺中的恐惧中,直到门口响起枪声才弹簧一样蹦起来,等她跑到门口,赵妈和乔氏都已经倒在血泊中。
赵妈是被割喉当场毙命的。
乔氏意识尚在,但左胸中枪,命悬一线。
大少爷二少爷先后赶到,俩人顾不上指挥听差,亲自上去抬起乔氏,意欲立刻送医院。但乔氏气若游丝地阻止。
“……不成了……不要搬动……去叫老爷、和四爷……”
她声音微弱,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明白自己救不过来了,此时不动才能避免失血过多,也才能多捱一点时间。
还好四爷很快到了。金鹤仪从他办公室离开后,他一直心神不宁,本是立刻就要驱车回戎宅,偏生南京来了急电,拖延两个小时才得以脱身。
没想到就这短短两个钟头,母亲就遭此横祸!
四爷一直知道他们那几个人,包括他自己,都随时可能是这个下场,可当下看到母亲浴血躺在自己面前,他还是红了眼,噗通一声跪倒:“妈!”
他只需一眼便看出伤及要害,但哪能死心,立刻就要抱起母亲送医。
乔氏死死抓住他衣袖制止了。
“不成了……你知道的,不成了……”
乔氏奄奄一息。
“让妈留口气……见见你父……亲……不然……死不瞑目呐……”
她是真的看不懂自己了,为了保护秘本抛弃了爱情、抛弃了平静安宁的生活,那么决绝那么刚烈!临到死却什么都烟消云散了,作为一个女人,她此时唯一的愿望就是看见丈夫和儿子。她欠这两个男人一声对不起,是她将他们拉入了那条没有退路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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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她若有似无地呼唤着。
众人不禁落泪,大少爷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英家洋行李家公馆,但凡是老爷有可能去的地方挨个儿打,大少奶奶打发丫头老妈子上街分头去找,二少爷和八少爷也马不停蹄地亲自开车出去寻了。
也是巧,戎敬裁平日要么不外出,但凡外出就是通宵不归,但今日也不知怎的,从过了晌午就开始心绪不宁,延宕一下午,到了傍晚浑是坐不住了,叫司机开飞车一般开回戎宅。
回来得知乔氏出事,才晓得夫妻之间那点灵犀真真不欺人。
“洁如!”他捂住太太冒血的胸口,顿时洒下泪来。
“老爷……我,……对不住你……”
说话间,泪珠砸落,几十年岁月在脑海中倏忽闪过,她也曾在最美的年华,不掺杂念地与他并肩穿过小胡同,拿个冰糖葫芦,笑靥如花。而今老夫老妻了,爱也不必宣之于口,可这几十年的亏欠,若不说这一句对不住,她是无法合眼的。
“洁如,咱挺住,咱死不了,咱去医院。”戎老爷抱起乔氏,这次乔氏没有阻止,她多少年没有被老爷这样抱着过了,脸颊触在老爷的胸口,她终于阖上了眼……
她断气的刹那,戎敬裁趔趄一下站住了,老泪纵横,他不需低头去看,已晓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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