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四站在皮恩公寓三楼,用一只望远镜观察斜对面那幢灰砖白墙的洋房。这是他们找到的,冀闻学最可能藏身的地方。
据四爷的分析,冀闻学处境艰难,一边是杜月笙,一边是三少爷,如此腹背受敌,却还能够藏匿这么久,必然是投靠了可与青帮和三爷他们势力相当、甚至高于他们的人物,与冀闻学有旧且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卢主席。
卢主席在上海宅邸不少,米四和海青挨个去踩了一遍,发现除了他们,周边还有别的乔装打扮的探子,是三爷的人马,他们也想到了冀闻学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只是无法冒进。
昨天和四爷汇报了这一情况后,四爷反而由此认为这些地方都不会是冀闻学的藏身之所。他抄了另外一处地址,让他俩重点观测,此地是卢主席的一座藏娇之所,若不是四爷最近因弹劾之事对卢主席深入调查,连他也不知道这个隐私之地。
上午米四和海青装扮成电话局线路检修工,在那幢洋房楼上楼下检查了一遍线路,临走前听到二楼走廊深处的屋子里有男人的咳嗽声,而那间屋子的窗户此时正出现在望远镜的镜头里,米四已经连续盯了六个钟头,墨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只撩开过一次,露出的脸跟他手上的相片对应,果然是冀闻学。
刚才他和海青已经做好了布置,只等天黑后实施抓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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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是在夜里十点钟的时候接到闵管家打来的电话。
他昨天给米四和海青指派任务去寻找冀闻学后,又嘱咐闵管家时刻留意三房的动静,此时闵管家打来电话,他下意识就觉得跟三房有关。
果然,闵管家说三少奶奶今天一早外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四爷觉得不妙,他让闵管家找个借口尽快去三房问问。
少顷闵管家再次打来电话,果然出问题了,听周妈说,文强突然回来收拾东西,她一问,文强说少爷少奶奶要去苏州小住几天。她还觉得奇怪,少爷少奶奶怎么什么都没说,突然要去苏州?
当然奇怪!当然不是去苏州!
四爷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电话又响了,他只好返回接起。
是米四打来的,他们已经成功逮到了冀闻学。
四爷说他暂时回不去,让他们先行审问。
挂掉电话后,他想到什么,返回去换了便衣才再次离开。现在七人小组各负其责,兰哥守着涉密仪器,米四海青要尽快审问冀闻学,事出紧急,找月儿的事情他需亲自出马,过程中少不得明察暗访,军装太过显眼,显然不合适。
四爷边大步往外走,边飞快地在脑中扫描着昨天交给月儿的号码和地址,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发现了可疑的地址擅自行动被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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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此时身处崇明岛,按照三爷他们的计划,三日之后,她就会被他们带着乘坐汽轮到启东然后更换轮渡去往广州再然后出国。
月儿相信四爷会来找她,可崇明岛地势偏远,四爷能否在三日之内锁定方位并赶来,她不敢肯定,人不自救天不救,她必须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心中焦急如焚,面上却必须淡定沉着,崇明岛风光秀丽,此时清风徐徐,站在露台上,入目是绿浪白鸟,倘若闭上眼睛,潺潺流水,沙沙木林还有啁啾鸟鸣似乎都在身边耳畔环绕,俨然一个梦幻般的伊甸园。即使月儿满腹心思,也无法忽略这大自然的精巧。
三少爷外公给他留下的产业多在南洋,所以即使逃难,他也没有丝毫落魄。他告诉月儿,他会带着月儿逃进“花园”里。
眼下就是这样,他们站在白色洋楼的二层露台上,共赏西沙日落,一处风光,两番心思,却又给三爷抱得美人归的错觉。
他看着粉面桃花的月儿,忍不住说:“我在南洋有一座海岛,建了许多白色洋楼,堪比小希腊,月儿,真想立刻就让你看到。”
月儿此时满心想去周边观察一下地形和路线,随口道:“希腊什么样?没去过,不晓得。三爷,屋里太闷,我们外面白相相。”
三爷不由笑了:“好久没听到你讲上海话了。”
他的眼神爱意渐深,月儿垂下眼睑避开。
孰料三爷情不自禁道:“月儿,今晚……我们圆房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敲在月儿的耳鼓膜上振聋发聩,她美人垂首,扭转身子背对他说:“做勿得。”
“为什么做不得?”
“有……有月信哩……”
“……”三爷知她鬼精,不与她较真,他一向看重精神层面的爱情,至于肌肤之亲,他极有耐心,月儿若是不肯,他也不会勉强。
他从裤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
“我们结婚时,你因为试婚不肯接受我的钻戒,但我一直保存着,想等到我们真正两心相悦的那一天为你戴上,月儿,现在你可以接受它了吗。”
稀世粉钻熠熠生辉,即使没有紫灯的照耀,也璀璨逼人,他轻轻拿过她的小手,温柔地套到她那莹白的无名指上。
月儿低下头轻轻抚摸,首鼠两端地说:“三爷,此番离开,怕今生今世不得再回来,我其实……其实有点难过,上海毕竟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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