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说的……有点像真的了?”皮安兹仔细地观察着荣兵的表情,忐忑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好了,现在先跟我说说,关于波西兰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就是上午我在码头又被巴罗的人打的时候,听他们中一个刚下船的水手在那儿当笑话讲起的。说上次从拿骚抓去的那几个印第安奴隶中,居然有一个被人认出就是传说中的加勒比海神后裔波西兰!但那家伙哪像啥海神啊?大伙好奇地逼着他接连在海里泡了两天两夜不许上船,结果差点儿淹死……”
荣兵又惊又怒又不解!大声问道:“他可是波西兰!下水之后谁能拦住他?他不能跑吗?”
“不敢跑!那个认出他的人在玛格丽塔岛呆过,知道他家。海捞帮的人威胁说,波西兰敢跑就杀他全家……”
“嗵!”荣兵一拳砸在船舷上!把皮安兹吓了一跳。
“接着说!”
“嗯,后来他们把波西兰捞上船,上岸就扔棕榈叶堆里了,据说他病得挺重的,可能是快……”皮安兹小心翼翼地看着荣兵的脸越说声越小。
“明白了。还是因为我们!波西兰回拿骚肯定是来找我们的!”荣兵刚才那拳打得有点狠,左手在不停地抚摸着右拳。
“宾哥,你们认识波西兰多久了?最初你们抓我的时候帮里还没他呢。”
“一年吧,还不到一年。”
“噢,那还没咱们认识得久呢。你们是去年二月在马提尼克抓的我,到现在一年半都多了。唉……羡慕啊!”
“皮安兹,听清我下面的话,不要用耳朵听,要用你的心来听——只要你还没忘了怎么去用真心待人,而不是习惯性地卖弄小聪明耍嘴皮子,那我们对你和对波西兰不会有丝毫的不同!能明白我的话吗?”
“完-全-明-白!宾哥,我知道我有些个破毛病年不是说改立马就能改掉的,你给我三个月!宾哥,要是三个月后我还是你说的那屌样,你就倒提着我两脚把我往有鲨鱼的海里边扔!”
“老皮,听说你可是曾与发大财的机会擦身而过的哟?但在德克帮,所有人只能拿薪资,发不了啥大财,你可要想好了。”
“宾哥我决定了!我和那些水手不一样,他们拿工资,我连工资也不要!只要你们给我口吃的别饿死我,我就跟着你们了!”
“嗯,这人啊,还是得深入接触才能了解。我才发现,原来你这小骗子也有挺性情的一面嘛,呵呵。”
“宾哥,别老骗子骗子的行不?其实我是个演员。”
“呵呵,行行行。不过话说,你在拿骚咋得罪那个巴罗了?”
皮安兹苦涩地一笑:“不是我得罪他,是他伤害过我。宾哥,他就是我以前的老搭档——托马斯巴罗!”
“谁??他是你们缺德三人组内个腼腆的小修士托马斯?”
“呵呵,想不到吧?我自己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人性怎么如此恐怖?他演技怎么那样高超?居然能让我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他比我小八岁,原来就是法国南特港一个餐馆的小伺应生。被客人和老板欺负得蹲在小巷的墙根呜呜地哭……我和他聊了会儿,看他可怜,就问他要不要一起来西印度群岛发大财。就这样带他出来了。”
“噢……”
“我俩后来遇到了奇约德,就一起结了个伙,啥坏事儿都干,这些你们都知道了。但你们绝对没法想像,那些年里的巴罗是啥样儿的。”
“挺低调很安静是吗?”
“低调至极!安静至极!我和奇约德有时还经常为点什么事争吵,他总是笑眯眯地一言不发。无论我们让他干啥,他一声不吭地就照做。宾哥,他这演技也太绝了吧?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人心了!所以我现在更愿意和你们这些人呆在一起,起码心里不累得慌!”
“嗯,这么说吧,这‘托马斯巴罗’是那种多重人格类型的。他之前倒也不是表演,而是当那场属于他的雨还没来之前,他这颗深埋在土壤里的阴险的种子还没机会发芽而已。当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加勒比,加上那箱子财宝,这三者共同叠加给了他那场透雨之后,他内心邪恶的枝蔓就开始疯狂地野蛮生长了!”
“那照你的意思……是这个时代和环境把他变成这么坏的?”
“你错了老皮,大错特错!贝勒和他一样,也曾经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曾经被人瞧不起,曾经被人各种欺负。可这些经历反而逼着他咬牙奋起去惩罚那些霸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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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罗呢?他也经历了和贝勒同样的苦楚,但当他用臭不要脸的手段使自己强大起来后,却迫不及待地摇身一变也成为霸凌者,然后赶快去享受欺负弱者的快感!为啥同样的经历同样的生活,大家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选择?啥都想怪别人?啥都想赖环境?你自己选择做一条粪蛆,还在那儿矫情说茅坑太臭把你熏变异了?少么扯!你——就——是——那——货!”
“宾哥,我特喜欢也特佩服你说话的风格!你咋好像啥都懂啥都看得那么透呢?其实你没比我大多少吧?”
“拉倒吧你!老神棍说你29?那我比你还小三岁呢。”
“嘿嘿。宾哥,咱们虽然叫德克帮,但实际上你才是隐藏的大BOSS对吧?我看其实啥事儿都是你做主的。”
“这事儿你理解得不对,老皮。以后你就明白了,咱帮就没什么真正的帮主。因为咱们和他们那些因利而聚的人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儿!我们之中没人会争抢什么座位啊排名啊啥的。小事儿上大伙就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大事股东会上投票决定。大叔就掌个舵,别让咱们这条船跑偏就OK。”
“那既然大伙不争,干啥不让你当帮主啊?”
“我当那玩意儿干啥?怪累的不说,我也没那本事啊。我当一出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就挺舒服的。至于那些杂事嘛,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经验丰富至极的老加勒比,你为啥不让他可劲儿地去操心挨累呀?”
“嘿嘿……嘎嘎……”俩人默契地奸笑起来!
时隔八九个月,又回到佛罗里达半岛东岸这片已经恢复了宁静的的艾兹棕榈地……
皮安兹拍了拍坐在船台上望着海岸出神的荣兵:“暴意思啊罗导,听切里他们说了我才知道,我去年还抢了你一部剧本。听说连角色名字都取得差不多?嘿嘿……这扯不扯。”
“没啥老皮,就是巧了呗,那也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啊!我意思是,你得拿啥感谢我呢?”
“感谢你?凭啥?”
“宾哥,你懂不懂什么叫表演?噢,随便整俩群众演员你就敢拍这么吓人的一场大戏?你疯啦?”
“啥……啥意思你?我没疯,就是有点懵……”
“我告诉你宾哥!当天要不是我刚巧和你剧本撞车又比你先冲出来一分钟,你们早就完了!彻底完犊子啦!”
“你意思是我们演不好?”
“你说呢?大叔平时遇事倒还冷静,但那跟表演状态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两码事儿好吗?小梅子……我地个上帝耶稣玛丽亚啊!你敢用他当主演??小梅子就算有一千个技能一万个优点他也肯定有一个短板——根本不会演戏啊!”
“嘿嘿……你说的吧,还是有些道理的。”
“那你有啥表示?”
“嗯……两镑行吗?”
“瞅你这点儿出息!还能干点儿大事儿不了?拿出点气魄来!男人的气魄!Leader的气魄啊宾哥!”
“那……那就三镑?”
“成……啊交!”
“我靠地啦!你说是不要工资,这一天天的比谁赚的都多啊?你个骗子!”
“别老骗子骗子的,说多少遍了!这话多影响团结啊?其实我是个演员……”
德克帮对海捞帮营地的攻击是在凌晨三点发动的,过程顺利得近乎无趣。海捞帮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七八十个家伙,直到被十几支长短火枪逼着凌乱地跪成一片的时候,有的二货还瞌睡着直往同伴肩膀上倒呢。
左边蹲着的是二十七名惊恐万状的奴隶。而波西兰就那样被露天扔在一个棕榈叶堆里,生死不明……
几个人赶快围了上去,大夫迅速给波西兰检查了一番,抬起头来确定地说:“黄热病!也不知这里有没有‘退烧树’,没空找了,咱们得赶快带他回拿骚!”
波西兰被抬上了船,荣兵对那二十七个奴隶宣布:他们自由了,想跟他们走的可以上船,到了拿骚想去哪儿由他们自己。自然,二十七个人一个不落,欣喜又忐忑地全都跑上了“买只狗”。
波西兰烧得跟火炭一样!嘴唇全是干裂的血口子,神志早已不清了。
那颗奥维多之珠还给海神了吗?波西兰家族的百年魔咒破解了吗?荣兵现在是真紧张啊!百年来这个家族的波西兰都没有活过32岁的!而此刻紧闭双眼躺在船舱地板上生死未卜的,正是31岁的波西兰……
不到三天,“买只狗”就停泊在拿骚港的栈桥边了。
荣兵带几个人陪着大夫下船去剥“退烧树”的树皮,梅里尔带几个人去购买补给品。大家不准备在拿骚多停留了,这个自由之城,欲望之城,罪恶之城,真是让德克帮的人彻底烦透了!
看到大夫离开码头没多远,就在路边的一棵树上细心地用小刀往下剥树皮,荣兵这才知道,所谓的“退烧树”就是“金鸡纳树”啊?这下荣兵才算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金鸡纳树皮中所含的物质,就是后来生产“奎宁”的主要成分。但这玩意儿还能治黄热病吗?这荣兵可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买只狗”就这么匆匆短停的一个多小时里,居然有好几个人找了上来。
有一个就是傻瓜总督。看到他又神神叨叨地把自己往一边拽,荣兵心里挺烦的!老东西准是又想忽悠他去墨西哥帮他弄回那个什么麻布包。不过想想也是,除了荣兵,老神棍真就很难再找到个合适的人选了。无论换谁听了老神棍的故事后,唯一想要得到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宝藏,谁还有心思帮他找什么麻布包啊?
没想到老神棍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荣兵挺意外的……
“罗宾,我很担心你!”
“咋?”
“斯图亚特家彻底没戏了!千万别跟詹姆斯走得太近。以后的英国注定是汉诺威家的了!”
“噢……就这事儿?我不会的。我就跑趟腿儿,不掺和他家搞复辟那些破事儿。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想到老家伙只能一只手艰难地拄着棍子,天天来码头上盼着荣兵回来,就为了提醒他别涉险做无益之事,荣兵还真有点感动了。可老神棍那玩死人不偿命的风格绝不会给他感动的机会!
“罗宾,替我跑一趟墨西哥吧,我给你一个宝藏做酬劳……”
“打住!我没宝藏给你,这是2镑省着点花拜拜!”
荣兵可不想再跟他废话了。刚巧那边切里正招手叫他:“罗宾,过来一下……”
荣兵走过去一看,有两个陌生人站在切里身边正在打量着自己。
切里介绍了一下:“这两位一直问,上次海岸兄弟大会上提出那三条公约的是谁,你自己来回答吧。”
一聊之下,原来这两位一个是安圭拉岛的破产小业主,瑞典人。另一个是活不下去的自由民,印第安人,两人做海盗都没多久。上次在海岸兄弟大会上听到了那三条公约,过后才打听出是德克帮的人提议的。今天忽然听说德克帮那条漂亮的斯库纳又进港了,两人就赶快跑来要求入伙。
荣兵当然乐得答应。德克帮太缺人了!这次解救了27个奴隶,本来荣兵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能留下20个吧?没想到船刚到拿骚,立马有19个兴高彩烈地下船跑去当海盗了。就剩了8个!荣兵真觉得挺挫败的。现在能有两个认同德克帮理念的人主动请求加入,总算让荣兵略感安慰了。
前后不到一个半小时,所有事情都处理利索了。“买只狗”立刻启航,终于离开了这座遍地是暴力恃强凌弱的“自由之城”!这座到处是金币撞击的脆响和技女们浓浓烧味儿的“欲望之城”!这座满目船只残骸的“罪恶之城”!
斯库纳纵帆船轻捷地绕过新普罗维登斯岛东岸转舵向南,直驶向沙滩洁净海水湛蓝,遍野青草满城鲜花的马提尼克岛法兰西堡而去……
金鸡纳不就是“懂王”力荐的包治百病的大力丸吗?那反智的老家伙还说这玩意儿连新冠都能治呢,典型的扯犊子!不过这金鸡纳树皮对黄热病确实有效?抑或是波西兰家族的百年诅咒真的已经解除?总之,在豪威尔大夫的精心照料下,航行的第四天,波西兰已经能靠在荣兵身上坐起来自己端着碗喝粥了。
从波西兰的讲述中大家才知道,八个月前他们在金斯敦分手之后,波西兰就去了巴拿马的珍珠群岛。家族的百年心愿终于在他手中得以完成了。他把那颗藏着海神不为人知秘密的“海神之泪”,依照第一代波西兰遗书中提到的位置,又把它还给了海神……
家族整整九代人的心愿一朝得偿,波西兰却茫然不知向何处去了。家乡是肯定回不去,想来想去,还是投奔有大恩于他的德克帮吧。分开之后,他时时都会想念那些人。就这样,他又搭船辗转来到了拿骚。
谁知刚到拿骚的当天,势单力孤的他就被海捞帮强掳到艾兹棕榈地做了潜水奴。要不是荣兵他们来得及时,或许再拖上一两天,波西兰家族那个可怕的百年诅咒又会应验了!
1716年10月11号傍晚,伴着远处大教堂的主日弥撒钟声,一条修长漂亮的斯库纳纵帆船在如烟的蒙蒙细雨中,绕过那座如同被上帝之刀削过的巨石般矗立在海中,守护着法兰西堡港湾入口的圣路易斯堡要塞,缓缓驶进了海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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