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妈殷勤的招待着秦老头,吃的简直就跟过了年一样,红烧肘子烧鹅腿,清蒸武昌鱼,当然还有我妈最拿手的三鲜豆皮。
秦老头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评头论足,一会儿肘子炖太烂,一会儿鹅腿又太廋,一会儿鱼蒸的太久了肉质不够精致,总之我气的我牙痒痒,后来跟着他时间久了我才知道,原来这秦老头是个老饕一般的存在。
唯一让秦老头满意的就是我妈亲手做的三鲜豆皮,我妈是汉阳人,她年轻时候曾经跟一家百年豆皮老店学过手艺,别家豆皮用的不外乎鲜肉或者鲜虾打底,而我妈用的却是长江里的一种黑鱼,我们这叫花儿鱼,这鱼的鱼刺细长柔软用刀背就可以轻易的打碎,去了腥的鱼肉打底,比猪肉口感好,比虾还要鲜,尤其是打碎的鱼刺吃着别有一番风味。
秦老头吃的直竖大拇指,我也跟着沾光吃了三大碗,我妈挤出一张笑脸,但脸上的愁容让我看着有些心酸。
很快天擦了黑,秦老头看了我一眼走出了门外,我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去赶火车了,只是赶的是鬼火车。
我妈摸了摸我的脑袋,她笑着说道:“早点回来,你不是喜欢妈做的豆皮嘛,等你回来妈天天做给你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逃一般的跑出门,我不想看见她已经潮湿的眼角流下泪水,就像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眼角已经流下了泪水一样。
我跑出院子站在门口偷偷的擦着眼泪,好死不死的又被秦老头看见了我的狼狈,他咧嘴没心没肺的嘲笑我说道:“咋了?猫尿咋还流出来了呢?”
我赶忙擦了擦眼泪没好气的说道:“才不是,是风把沙子吹进了我眼睛里。”
秦老头这次没有拆穿我,就像我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风一样。
农历七月十五鬼节,天上挂着一轮血红的圆月,我想那可能是被烟给熏的。
我跟在秦老头后面,一路上他都在带着我避开十字路口和街道拐角,但即使是这样我依然看到路边不少的人在地上画着白圈,点着香烛烧着纸钱,有的人烧着黄纸,而有的人烧的东西却让我想笑,居然是印刷的纸钱。
我看了一眼路旁的火堆,一个穿着劳保裤子的人蹲在地上捡着纸钱,他身上穿着一件印着汉阳第二铁具制造厂的衬衫,我学着他也在地上捡了一张烧了一半的纸钱,上面还写着天地银行惹的我笑出声来,那个穿着劳保裤子的人扭过脸阴冷的看着我,我自觉理亏忙转过头。
这时秦老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纸钱恭恭敬敬的丢在旁边的火堆里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等秦老头恭恭敬敬的做完这些,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鬼节,是鬼门关洞开的日子。今天众鬼会从奈何桥上走过,冥司点起大红灯笼引领他们回到阳间。”
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道:“那又怎么样?”
秦老头瞪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哼,怎么样?阳人回避,百鬼夜行。”
我被他的话吓的脊背发冷,再看向路旁的火堆时,就觉得那火焰的颜色有些不对劲,冒着幽绿的光。
秦老头看我一脸恐惧的模样满意的说道:“知道怕了吧?你还敢捡纸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知不知道火堆旁站着的人他到底是在祭奠亡者还是在,”
秦老头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然后冷冷的说道:“还是他们在从火堆旁捡钱,烧纸的是人,捡钱的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你捡他们的钱,他们能让你好过吗?”
我被他的话惊住了,因为我想起了刚刚就有一个人在从火堆里捡着钱,那个劳保裤子。
我小心翼翼的偷眼往四处瞄,哪里还有什么劳保裤子,只有一个旋风不停的在吹着火堆里纸钱燃尽的纸灰,就像是有人在从火堆里捡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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